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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得了意就忘了形,周五晚上当着聂祯的面没敢说,睡前打了个电话通知他:“这周末我不上课哦。”
说完就挂了电话,根本不给聂祯拒绝的机会。
聂祯倒是知道如何捏着贺一容的命门,她要做最乖巧的小女儿。
于是第二天一早,八点刚过一刻,贺一容床头的电话响起,接起来是贺增建那对着她才独有的细声慢语。
“小容是不是没去祯小子那补课啊?刚有了进步可不能掉以轻心,要坚持才会有成绩哦。”
贺一容红了脸,她不想给父亲留下不乖、有了点进步就得意忘形的印象,立马从床上跳起来,赶走困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清醒一些,不像是在睡懒觉的人。
“爸爸,我早上睡过了,正打算过去呢。”
贺增建呵呵笑着:“那就好那就好,我就知道小容最懂事了。”
贺一容几乎是把书包甩在聂祯面前,她在人面前都是懂事乖巧的,几乎从不发脾气,也不知道怎么了,对着聂祯越来越任性。
大概是欺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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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书桌对面叉着腰:“你说,你到底要求我爸爸什么?”
聂祯不接招,疑惑着:“是贺叔求我帮你补数学。”
这么说也不错,是贺增建主动找上聂祯,才让他有了换个人情的机会。
贺一容再怎么样也不会违背父亲的意愿,她希望在她父亲眼里,她永远是不需要让他操心的乖巧女儿。
于是只能认命一般坐下来,继续面对越来越多的题目。
翻开试卷前还不忘白聂祯一眼:“你最近越来越狠心了。”
五月份,天气渐热,太阳都热烈的刺人眼。
贺一容为躲太阳跑着上车,躁动的心在坐在聂祯身边的时候沉浸下来。
像一块冰慢慢地放进接近沸腾一直冒小泡泡的水里一样,一下子无声无息。
聂祯也很烦阳光,最近脾气越来越坏,话也越来越少,贺一容刚上车便抢过她手里的卷子盖在脸上。
贺一容“哎”了一声,刚想抢回来又慢吞吞地收回手,忍不住又看他一眼。
突然就明白就算聂祯多数时间死人脸,和人说话的时候极少看着对方,还是那么多人喜欢他。
他长得是真的好看,超出性别的美,他露出来的嘴唇比女生都要红,薄薄的又不会显得刻薄,下巴上还有个浅浅的小窝。
贺一容回忆着他的眼睛,内双桃花眼,眼皮从瞳仁上方分开成两层,越到眼尾处越宽。
直到车驶进大院,聂祯才将僵尸似四仰八叉的坐姿收起,拿起试卷略略扫了眼,将纸张卷成卷筒状,不轻不重地敲了下贺一容的脑袋。
纸张拍打空气,他也依旧犀利:“最后一题不会做就算了,倒数第二题你上个星期才做过类似题。”
“别人长脑袋是用来思考的,你的呢?”
不是依旧犀利,是更犀利了。
贺一容照例跟着聂祯写作业,写完了还有聂祯扔给她的习题。
她刚瞧他一眼,聂祯就不耐烦地把书本砸在桌面上:“看什么?快写题!”
她委屈顿生,这几天看着聂祯心情不好,她已经很让着她了,怎么什么也没做就被无缘由的训斥呢。
贺一容站起来,手握成拳头放在身侧,大口呼吸几次,就算眼圈红红,也没说一句话,安安静静地收拾书包:“我回去写。”
出了聂家的门贺一容就越走越快,几乎是跑进家里,贺毅林正在下面喝水,看她的样子把人叫住。
他走到贺一容面前:“怎么了,才六点。”
贺一容委委屈屈地抬头,已经糊了满脸的泪。
又两行泪不受控制地滚下来,她还没说什么,贺毅林已经明白过来。
他拉过贺一容,带着她坐下,手里的水一口没喝,递到她手上。
“聂祯那小子给你气受了是吗?”
贺毅林拿了边上陈嫂听见动静递过来的纸,耐心地给她擦眼泪,难得有个哥哥样。
他笨拙地哄着:“小容是个好姑娘,不和他生气。”
有了人安慰,贺一容的眼泪反而更多了,哇地一声放声哭起来,眼泪决堤似的流不尽。
抽抽噎噎:“我让着他了……他,他还这样。”
“我,不要和他补课了。”
贺毅林没哄过女孩,见这样子不知所措,和陈嫂面面相觑。
直到贺一容哭了半天,眼泪也流光了,眼皮都肿的核桃大,才止住了哭声。
一直默默陪在身边的贺毅林这才开口解释:“你别往心里去,一到这时候他就这样。”
“过几天,是他爸妈的忌日。”
贺一容吸鼻子的声音也停了,怔怔地坐在那,过了一会儿又慌乱起来,下意识地看向贺毅林。
贺毅林也在出神,他的思绪被拉长,远到聂祯还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可爱的时候。
太过模糊了,那时候的聂祯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他只能记得些破碎片段,他与聂祯闹在一起哭着笑着,他们玩累了往前跑到聂祯妈妈怀里,她总是蹲下来一手一个搂住。
贺毅林心头也有些堵,拍拍妹妹手背,重复道:“你别往心里去。”
贺一容的眼睛又开始酸,泪珠在眼圈里聚了好大一颗才砸下来。
水气糊了眼,景物在眼中失焦,小声道:“我知道。”
她想起来去年也是这个时候,聂祯不愿意带着她,也不去上学。
她当时还以为聂祯生病了,去探望了好几次他都闭门不见,聂爷爷拉着她的手虽然是笑着,话也没有往日多,身子骨突然就弱下去,整个人没了光彩。他往日虽然不算康健,但好歹是精神的。
这些被忽略的细节现在再回想起来,贺一容只觉得心痛。
她无法体会一日之间失去至亲的悲痛,可就算只在边上看着他们,看他们陷在无边又巨大的苦痛中,沾染到的些微情绪也足够让人难过。
贺一容虽然也是早早地没了妈妈,可她对于妈妈没有记忆,妈妈对她来说只是一个称呼。
哥哥们虽然也是母亲早逝,可那是缓慢的病痛,一日日吞噬掉生命。
而对于聂祯,那是一夜之间,父母俱亡。
聂祯今年并没有不去上学,他多数时候只是面无表情,也不说话,上车就用外套挡住脸,整个人与世界割裂开来。
贺一容本以为他会停一阵子的补课,可他却什么也没说,照常看着贺一容写作业。
贺一容既替他难过,也怕触他霉头。小心翼翼高度紧张的精神下做题正确率奇高,聂祯更省去了很多废话。
一直到五月底,贺毅林才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过来拉着聂祯打了一下午游戏。
贺一容做题其间悄悄去看过,想知道他们玩什么游戏呢闹出那么大动静,拆家一样。
结果这两人在玩拳皇,都一声不吭地盯着屏幕,手下操作飞快。贺一容都担心他们手里的游戏柄会被掰断。
一潭死水一样的聂宅,这才有颗小石子投进来,有了荡漾的水波,有了久违的活气。
晚上贺毅林也难得坐在一起吃饭,他输了比赛话却多:“难怪小容长胖了,白奶奶的手艺就是好。”
白奶奶被夸得合不拢嘴:“你家常年不开火,陈嫂的好手艺都糟蹋了,我这都是练出来的。”
贺一容转过脸去对着聂老:“聂爷爷,您说我胖些可爱的。”
聂老哈哈大笑,捏捏贺一容明显圆润起来的脸蛋,睁眼说瞎话:“毅林小子胡说八道,我们小容哪长胖了,我看着还是苗条呢。”
贺一容却当真话听,更放肆吃了许多。
天气渐热,入了夏后聂祯眼尖地发现贺一容夏季校服的裙子比正常的短了些。
坐在车子上几乎都要盖不住大腿,腿上的肉白花花的一片惹人眼。
他凑过去扯开她的校服外套,果不其然,卷了两圈堆在腰间。
贺一容打开他的手:“干什么啊。”
小心思被人逮住,还是有些不自然,把外套往下拽了拽。
聂祯嘁了一声,坐了回去。
本不该他管的,忍了半天还是憋不住:“提那么高干什么,干脆不穿。”
贺一容转过身去不理他,装没听见。往窗外瞧发现于瑷瑷在马路边,她按下车窗喊了一声。
身子都探出去,向路边招着手:“瑷瑷!”
聂祯伸着胳膊把她提溜回来,绷着个脸,贺一容从下往上看去只看到他下巴。
“坐好了!”
贺一容软弱地说:“我想下去和瑷瑷一起走。”
聂祯看了眼,就几步到校门口了,白她一眼:“现在不怕晒了?”
却也没拦着她,司机早就在贺一容喊人的时候缓缓停下了车。
年轻的小姑娘总是最靓丽的风景线,更何况她那露出来的大半截腿晃人眼。
一蹦一跳间,裙摆调皮地扬起又落下,虽然是裤裙设计,但一有风吹还是堪堪露出臀沿。
聂祯心里数着,这是第八个男生走过去又回头冲她看了。
呵,长得倒是快,个子拔高了许多,胖了些腿上也多了点肉,不再是树枝一样的干瘪,高高的马尾甩在身后,还真有些青春美少女的感觉。
司机也一直盯着后视镜,他担忧道:“小祯,要不要把一容叫回来。”
一直都是车开到她教学楼楼下,现在人堆里这么一瞧,贺一容是朵花似的娇嫩显眼,也不怪那些毛头小子盯着看。
聂祯收回视线,冷笑一声:“随她去。”
不然白卷那两圈裙子了。
放学时候贺一容就把裙子放下来了,聂祯看到也不戳破。
就得让她人堆里走一圈,自己觉得老有人看她,感到不自在了,才会乖乖地把裙子放下。
其他女孩子或许喜欢在这个年纪被男生的目光围绕,贺一容不一样。
她是会真心实意地给舞台上的人鼓掌,但自己不想要站上舞台的孩子,她不喜乍眼。
贺一容的出身已经让她在学校里足够受瞩目,她想降低自己存在感都来不及。
可贺一容自己不知道,她的身形像抽条的芽儿,一日日地舒展开了。
就算她不声不响地站在那,也是安静夺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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