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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子静静穿行在兰陵坊的街巷之中,两名轿夫和轿子上的王夜狐仿佛不是穿行在大唐长安的元宵节里,而是穿行在一座死城之中。
倒是曲江边上响起的欢呼声隐隐传来,打破了这种静寂。
王夜狐有些感慨道,“后生可畏啊。”
前方的轿夫淡淡的笑了笑,“义父,这是千年难有的盛世啊,这盛世里头出几个超越前辈的人物,也实属正常。”
“可惜。”王夜狐看着这轿夫的背影,遗憾道,“和你说话不费力气,又有意思,只可惜你杀了前面那个人,就应该要离开了吧?”
轿夫也有些遗憾的点了点头,“也只能送您到这了,否则等会即便能走得脱,倒也隐瞒不住身份。”
王夜狐眉头微微皱起,“李氏不让玄庆法师今夜好好看长安,但他们自个不是藏着个可以看长安的人么?你不知道?”
轿夫笑了笑,道:“我没觉得自己能瞒得过那个人的神通,但是我知道有人一直在找这个人,这个人应该活不过今晚上,所以他就算看见了什么,那看见的东西也只能困在自己的死人脑袋里了。”
王夜狐顿时释然,他看着这轿夫,再次感慨的说了一句,“后生可畏,你的消息居然比我灵通。”
这轿夫倒是摇了摇头,笑道,“我的消息怎么可能有义父您的灵通,只不过我晋升八品前后,有人特地来看了我两次。我没和这人打得起来,是因为我感受到了这人的心意,这人对我没恶意,就是想找出李氏那个人而已。”
王夜狐也笑了笑,道:“看来和那人本来就有仇,否则换了是我,虽然也不喜欢被人盯着,但也只是会想些不让人看到的手段,不至于冒险和一个八品去厮杀。”
这轿夫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放下了轿子。
他转身认真对着王夜狐躬身行了一礼,然后道:“义父,那我就送您到这里,就此别过了。”
王夜狐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最终想交代些什么,但终究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摆了摆手,道,“去吧。”
轿夫再点了点头,身影一晃,就消失在了前方的黑暗之中。
……
韩?S站在九眼井旁的小石桥上。
这口九眼井的井水很清澈,而且很适合酿酒。
兰陵坊里的两个酒坊,都是架了竹管子,引这口井的井水到酒坊里去用于酿酒。
当那名轿夫离开王夜狐的刹那,他便挥手让小石桥两侧的那些身穿便服的金吾卫全部退开。
既然来的是那名新晋的八品,那他手底下这些金吾卫修行者除了能够损耗一些对方的真气之外,便起不到任何的作用,白白送命而已。
在今夜的这场有可能是大唐立国以来最大的变局之中,对方身边竟然会出现一名新晋的八品,这委实打乱了他们事先的部署。
但想着王夜狐可能提前预感到针对他的围猎,想尽办法让身边多出一名八品修行者,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此时感知到这名八品修行者的到来,他也没有丝毫紧张的情绪。
他不认为一名新晋的八品可以战胜已经在五年前成为八品的自己。
哪怕曾被某个毒牙老道嘲讽为长安十人之末,那在那毒牙老道眼中,暗中执掌着金吾卫的他,其神通至少也是位列前十。
当那名轿夫的身影刚刚越过一堵院墙出现在他视线之中的刹那,他身周地面上数十块石砖无声无息的悬浮了起来,就如同甲士一般在他身周列阵。
与此同时,他面色冷漠的点出了一张黑色的符纸。
这张黑色的符纸上银色的光焰微微闪动,明明只是一张轻薄的长方形符纸,然而在空中却骤然变得比长安最大的石碑还要沉重!
轰!
它带着可怖的狂风,朝着这轿夫的额头拍去。
轿夫整个身体似乎在此时瞬间空了。
他体内的真气以可怖的速度从他的右手五指冲涌而出。
他的五根手指上以惊人的速度激射出五种不同颜色的剑煞,一道道大小不同的剑煞在顷刻间形成了一道洪流,将这张符纸硬生生的绞碎。
韩?S神色不变。
他身周那些石块只是微微的震荡,出现一丝丝的裂纹。
一层银光从他的肌肤之中渗出,迅速汇聚于他的右手手心。
也就在此时,九眼井旁的一颗石榴树的干枯枝干上,结出一滴晶莹的凝露。
这滴凝露瞬间变成一枚细小的小剑,朝着他的脑后飞射而来。
韩?S右手手心里那团银光跳跃而起,扑向他左手衣袖之中掉出的一个琉璃瓶。
啪的一声,琉璃瓶瞬间碎裂,流淌出的全部都是银汞。
银光汇入这银汞之中,竟是瞬间变成一个一寸来长的银甲力士。
这银甲力士如有生命一般,直接腾空飞起,一拳打向那枚小剑。
轰!
无论是这银甲力士还是这小剑,都是很细小之物,但两者相撞,空中却是犹如两辆疾驰的马车撞击,气劲炸裂的刹那,四周骤起狂风,连周围屋顶上的瓦片都被掀飞出去。
韩?S身影微微晃动,他看着轿夫继续前行,手上的五色剑煞就像是一条五彩的小河席卷而来,他的眼神却依旧十分宁静,蕴含着强大的自信。
城中这名新晋的八品所修的真气法门和剑煞十分强大,假以时日,必定凌驾于他之上,然而他可以肯定的是,今夜这名轿夫必然无法战胜自己。
而今夜过后,这名轿夫即便能够逃脱,也必定会被李氏找出来。
这名轿夫将没有将来。
小小的银甲力士朝着那名轿夫冲去。
五彩的剑煞在银甲力士身前不断崩碎。
轿夫每踏前一步,韩?S身前必定有一块浮动的石砖崩碎。
但只是走到第七步,这名轿夫就已经咳出血来,他手上的剑煞已经近乎全部消失,只剩下食指和中指还分别闪耀着一枚红色和一枚青铜色的剑煞。
韩?S的口中也有了血腥气。
只是他的手中已经捏着一枚黄色的道符。
他知道这名轿夫已近极限,接下来便是他反击的时刻。
然而也就在此时,他的面色骤然变得苍白无比。
他也感应到了王夜狐的气机。
他也终于感应到了王夜狐的神通是什么。
轿夫笑了起来。
他原本给人以枯竭感觉的气海里骤然掀起了波澜。
在强大的气机推动下,他指尖那枚红色和青铜色的剑煞骤然消失。
砰!
小小的银甲力士被青铜色的剑煞击得粉碎。
无数破碎的银液反冲在韩?S的身上。
那枚红色的剑煞以惊人的速度穿过石阵,打在韩?S的胸口。
韩?S无限感慨的看向王夜狐所在的方位。
这人这一生过得如此古怪,他的神通竟然也如此…古怪。
接着他无力的垂下头来。
砰的一声。
他的胸口也爆了开来。
他胸口的骨骼,内里的脏器,全部震成粉末。
……
曲江的江岸上。
冲谦老道和耶律月理才刚刚登岸。
耶律月理突然吐了吐舌头,有点受惊吓的样子,“有个八品死了?”
冲谦老道深吸了一口气,罕见的没有嘲讽之意。
然后他缓缓的点了点头,道:“是个姓韩的,暗中帮皇帝看着金吾卫,金吾卫的厉害修行者都归他管。”
但顿了顿之后,他还是忍不住说道,“这人不算好也不算坏,但也没多少用处,随波逐流一货色而已。”
说完这几句,他却看到耶律月理明显在暗自得意。
他便不由得一愣,冷笑道,“你这小蛮女在得意个什么劲?”
耶律月理也不掩饰,笑了笑,道:“大唐失了一个八品,也不知道为何,我感觉我得了一些气数。”
冲谦老道看了耶律月理好大一会,说,“我要不把你杀了算了。”
耶律月理认真道,“明天想吃啥?”
……
李得意已经在马车的旁边站了许久。
他在嘉会坊,却一直在凝视着兰陵坊的方位。
当王夜狐的气机再次出现,当韩?S的胸膛炸开,生机断绝的刹那,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跳上了马车旁的屋顶。
他的目光慢慢的落在一座茶楼上。
茶楼已经开张。
两层的茶楼里有三桌客人,有一名身穿素袍,身穿男装的女茶博士在和这三桌客人品评茶叶。
李得意并未管这些人,直接落入了这茶楼的后院。
后院里有一间书屋。
明明书屋里布置着一个壁炉,里头炭火烧得很旺,但内里却有种诡异的阴寒气息始终萦绕。
尤其当李得意落在这间书屋前方时,这内里的阴寒气息甚至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旋风,在书房之中发出了低沉的啸鸣。
里面坐着一个散发的胡人。
这胡人看上去三十余岁的面容,有着一双微微闪耀着淡蓝色光芒的眼瞳,他很清瘦,很高,看上去很文雅,很英俊。
然而他看着推开书房门的李得意时,他一脸的委屈和沮丧。
“和我没关系。”
他也不问李得意到底是谁,只是有些着急的解释道,“我也没和任何一方势力接触,我对李氏也没任何的威胁。”
看着李得意无动于衷,并不说话的模样,这名胡人更为懊恼的解释道,“我在长安就是安生的呆着,我没惹任何事情,没触犯任何的大唐律法。”
李得意想到了王夜狐,想到了刚刚死去的韩?S,他忍不住微讽的笑了起来。
“今夜会有很多人死,很多人都比你强大。”
他说完这句,看着一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的这个胡人,接着缓缓说道,“这是长安,不是说就只是在这里呆着就没事,你这个外乡人,不远千里来到长安呆着做什么?”
英俊的散发胡人心里还是充满求生欲望,他看着李得意,说道,“我来这长安,只是因为这世上没有第二个地方有这么多的修行者。”
“只有长安不断有强大的修行者死亡,所以你才有机会修补白骨灯,才有机会让这件神通物焕发生机?”李得意充满嘲讽的笑了起来,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这件神通物没有焕发生机,不透露神通物的气息,那说不定你就能继续安生在长安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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