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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响亮的巴掌在刑狱大牢前响起,暴跳如雷的沙东行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掌掴着邹永思。
“这就是你他妈跟我说的万无一失?!”
沙东行宛若发狂的野兽般拽起了邹永思的脖领,双目似要喷出火来,“好一个严加看守,绝不会出丝毫差错!现在人却死了,你告诉我你他妈能干什么?!”
邹永思耷拉着脑袋不敢回话,在他嘴角边,还挂着溢出的血渍,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颓丧和狼狈。
“行了!”
卫学海迈步走来,冷着脸看了沙东行一眼,“事都出了,现在是论责的时候吗?”
听到这话,本还想暴揍邹永思一顿的沙东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邹永思如死狗般狠狠甩在地上。
卫学海半蹲下身,凑到邹永思身前,目如寒冰般的注视着他,“打起你的精神来,本钦差和沙教头给你一天时间,把牢里的事都给我彻查清楚了,叶世安是怎么死的,何时死的,这其中有谁接触过他,他说了什么,我和沙教头都要知道。”
爬起身的邹永思朝沙东行与卫学海接连叩首,目光发狠道,“属下明白,一天之内,属下定将此事查个清清楚楚!”
“滚!”
沙东行一脚踹开他,鼻腔里不停地往外喷气,显然是气得不轻。
相较于情绪有些失控的沙东行,卫学海至少还未失态,他叫来人群外的谢良,吩咐他去安排马车。过了约半盏茶的时间后,一辆绿布马轿出现在刑狱大牢前,卫学海不疾不徐地上了轿,同时转过头唤来沙东行,“你与我一同上轿,我有话要与你说。”
沙东行闷声点头,气呼呼地上了轿。
“差不多得了,你这戏演得也太过了些。”
背躺在软垫上的卫学海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听到他这么说,沙东行有些意外地挠了挠脸,讪讪地道:“看来沙某这演技还需精进一番呐,这一下就被大人看穿了。”
卫学海冷笑着不说话,叶世安突然在牢里暴毙这事沙东行是生气不错;但绝不至于生气到失去理智,在众目睽睽下掌掴邹永思的程度。
明面上是打邹永思的脸,其实沙东行是在护犊子呢,在众目睽睽下如此惩治邹永思,既是做给外人看的,也是做给他这个钦差看的。
沙东行闹了这么一出,自己这个钦差若还向邹永思为难问责,就多少会给人种不讲情面的负面形象了,因此沙东行在所有人面前来了出“掌掴之刑”,算是把邹永思失职这项大错大事化小了。
沙东行的这些小动作和小算盘,卫学海并不在意,邹永思在此事所犯错处应受何惩戒也不是他想管的事。
内监机的人犯了错,该怎么处罚,本就该交由皇上定夺才是。
“这叶世安倒也是个人物,竟能这么干脆地赴死。”侧躺着的卫学海打了个哈欠,揉着眉开口道:“关押他前咱们做足了准备,可他却在牢里暴毙而亡,这说明是有人在暗中协助他自裁啊。”
闻听此言,沙东行目光发狠,“这事确实蹊跷,我与大人的想法一致,这看守刑狱大牢的众多人里,绝对有鬼。”
“叶世安该是料到了我们会拿他做饵钓出叶高云,为了保全自己的儿子毅然选择自裁,有这份果决确是个人物。”
“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卫学海忽地叹了口气,随即又好似想到了什么似得,猛地一拍大腿道,“快!咱们立刻回钦差行辕,立即提审叶高丘!”
沙东行眼眸一亮,“对啊,怎么把这憨货给忘了,叶世安死了,叶高云不知所踪,可咱们手里还有个叶高丘!”
……
刚走进钦差行辕的大院里,卫学海与沙东行就看到了坐在院中石桌边上的穆尽川,卫学海有些无奈地捂了捂脸,强笑着走上前,“尽川,你怎么来了?”
穆尽川嗖地一下站起身,瞪着眼道,“吴山审也让你审了,叶世安也被你们抓了,这案子,你打算如何办理?”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卫学海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接着开口道:“你和王文彬还有李化元做好准备,明日我会让人送你们回京的,你们背着父母离家这么长的时间,也该给家里一个交代了。”
“你别和我打马虎眼!”
穆尽川不接卫学海的话茬,自顾自地说道,“为何不许人去牢内探视吴山?你到底打算如何处置吴山?”
卫学海脸色发阴,对于穆尽川这言之凿凿的质问感到有些不耐烦,“我还是那句话,再怎么样吴山造反也是事实,他犯下谋逆之罪,决不可轻纵!”
“况且人家吴山自己都没有意见,你跟着瞎嚷嚷什么劲儿?”
闻听此言,穆尽川也瞬间激动起来,“你当真以为我傻吗?吴山为何会在会审堂前指认叶世安是吴县民变的主谋,这其中难道没有你这个钦差的授意吗?利用完人家就想置人于死地?未免太过狠辣了些吧?!”
此言一出,卫学海与沙东行脸上的表情都起了变化,尤其是卫学海,整个人脸色阴沉的吓人。
“那你告诉我,到底该如何处置吴山呢?”卫学海阴沉的面庞露出了讥诮的笑容,“就因他造反有理,朝廷与我这个钦差就该宽大处理吗?有一便有二,届时朝廷法度将成为笑话,天下人依依效仿吴山之举,那我问你,到时候又该如何治理?!”
穆尽川脸色发白,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卫学海直愣愣地走到穆尽川身前,伸手指戳着他的胸膛,一字一句的道:“收起你那无知又无畏的侠义之心,你对吴山抱不平,只不过是高高在上的同情罢了。”
“抛去你父亲的权势,你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百姓而已,又有何资格在我面前吆五喝六?”说着,卫学海冷着脸指指自己,居高临下地说道,“而我,是皇上和朝廷亲任的钦差,本官要如何办案,根本无须与你解释!”
穆尽川愣住了,从小到大从未有人跟他这般赤裸直接的说过话,一时间他有些难以接受,身躯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像吴山这样的人,是不能犯错的。”
卫学海转过身,只留给穆尽川一个背影,声音冷漠的说道,“你穆尽川可以任性妄为,是因为你有个好父亲,可人家吴山,什么都没有,犯了错,就应当付出应有的代价。”
“砰”地一声响起,穆尽川宛若脱力般坐在了草地上,发红的眼眶似要滴出泪来,“可……可他是被逼而反的啊!要看着父亲被逼迫而死,身为人子的他又怎会无动于衷?!”
“我……我答应过他要为他讨回公道啊……”
听着这带有哭腔的埋怨声,卫学海身躯一抖,仰着头看天,沉默了许久。
吴山冤吗?既冤又不冤!他在强权逼迫下不得不选择反抗,可也因为他的行为造成了恶劣的影响,因此他又不得不承担相应的责任和代价。
硬要说他犯的唯一的错,那就是没成功……
“因为你家中权势滔天,所以你有资格任性,连为他讨公道伸冤的屁话都敢答应。”卫学海蓦地转身,脸上泛起讥讽的笑容,“你拿什么为他讨公道?你除了姓穆之外,全身上下有哪点拿得出手?!”
“你……”
穆尽川脸色发胀,嘴唇不受控制地打起了抖,可愣是没有办法反驳卫学海这直戳他肺管的质问。
“有侠义之心是好事,可光有为人出头的良善是不够的,善良这东西是与能力挂钩的。无能者是不会在这浑浊的世道里激起涟漪的。”
说着,卫学海俯身下蹲,拍了拍他的肩,“尽川,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长大了!试着从父辈的庇护中走出来看看世界吧……”
“谢良,给我立马滚进来!”
随着卫学海一道喝声响起,站在院外的谢良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憨憨一笑道,“仆子到了,老爷唤我来有什么事?”
“送穆公子回去。”卫学海先是指了指瘫坐在草地上的穆尽川,后又继续说道:“你今儿就负责带他和其余两位公子在这安北城里游玩闲逛就是。”
谢良一听还有这好事,乐呵呵地应了下来,拉着穆尽川小心翼翼地离开了。
待院中只剩下沙东行与卫学海两人后,前者笑呵呵地坐下,道:“大人今日可是给穆公子好好的上了一课,真可谓是用心良苦呐……”
“呵……”卫学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略显惆怅的感慨道,“穆尽川能为吴山抱不平,说明他本心是善良的。”
闻言,沙东行似笑非笑道,“照大人这么说,您也想对吴山宽大处理?”
“这事是我说的算吗?”卫学海猛地抬头,将目光汇集在沙东行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上,一字一句道:“就算我放了吴山,你呢,你能放吗?”
刺骨的秋风从院中吹过,脸上含笑的沙东行在面对卫学海的提问时,选择了沉默。
二人相视一眼后,都同时转过头,心照不宣地岔开了话题。
“回来的路上我让谢良传人去谢功安府上报信了,相信谢功安很快就到了。”稍作停顿后,卫学海抻着脸发问道,“想好怎么审叶高丘了吗?”
沙东行明白卫学海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自从叶高丘在吴县给谢功安来了出“绿帽门”后,这位纨绔公子哥就一直落在谢功安手中,卫学海将谢功安传来,为的就是让对方交出叶高丘而已。
“一个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而已,审问他并非难事。”说这话时,沙东行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那模样像足了择人而噬的野兽,虽未有什么过激的动作,但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颤怵感。
“嘎吱”声从院外响起,带兵守院的燕六也在同一时间进了院子里,“大人,晋北都司指挥使谢大人到了。”
闻言,卫学海与沙东行二人相视一笑。
……
身着蓝白绸缎的谢功安探着脑袋走了进来,当看到沙东行与卫学海时,他脸上立马洋溢出谄媚的笑容,“下官姗姗来迟,还请两位大人恕罪。”
“谢大人言重了,本官也是有事要与谢大人相商,这才突然将大人请来。”卫学海脸上泛起客套的笑容,伸手示意着对方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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