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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阜城客栈乱成一团的时候。
曹化淳端坐高头大马上,见到昔日仇敌这般下场,得意的朗声大笑。
他的身旁,同样在战马上坐着个年轻将军,正是在天寿山之役中绽放出彩的大名知府卢象升。
卢象升紧锁着眉头,见曹化淳笑的发狂,忍不住问了一嘴。
“额……公公因何发笑?”
“难道您已看见了沈炼、裴纶等人?”
卢象升慌啊!
两天前,他接到的命令,是配合曹化淳追击反贼沈炼、裴纶,捉拿封礼辛的幼子封堪钰。
务必彻底扫除皇陵镇隐患。
可谁知。
曹化淳却根本没理会那几个人的下落,带兵出城之后直奔魏忠贤回乡的方向追赶。
先是在离开京都的关卡处拦截一番,又悍然在河间府阜城县彻底翻脸。
卢象升完全不知,这个曹太监如何跟皇城里的小皇帝解释。
陛下可从未下令诛杀魏阉啊!
你说动手便动手,完全不讲任何道理。
这要是贸然杀了魏忠贤……
“哈哈哈,卢将军,不必担忧!”
曹化淳忍住笑意,转头看了看对方满脸谨慎忐忑的表情,轻声安抚。
“你可知咱家为何突然动手?因为咱家已取得了皇命。”
“陛下悉知魏忠贤还敢收留反贼,龙颜大怒,特命咱们围捕搜查!”
“若真找到沈炼、裴纶等人,你卢将军又是天大的功劳。”
“可是……”
卢象升依旧担忧。
他无比清楚,根本就没有什么举报魏忠贤藏匿反贼的事情,不过是曹化淳找的一个借口。
先是在关卡处牺牲了个千户,又放魏忠贤安然离去。
消息传回京城后,多疑猜忌的朱由检自然狂怒。
你魏忠贤为什么要窝藏反贼?
难道也想着跟他们造我朱家的反?
触碰了小皇帝逆鳞,下场自然不用多想。
或许卢象升根本不了解【遗诏】的事,但也明白。
朱由检已彻底生了杀心。
他只担忧,若杀了魏忠贤后,依旧找不到沈炼、裴纶他们该如何是好?
该怎么跟明日便要登基的崇祯皇帝解释?
“呵呵呵……卢将军,不要多想了!”
曹化淳见旅店死士已杀的差不多了,打马向前走去。
“汝作为领兵将领,难道不知杀良冒功?”
“怕个什么,陛下若是问起,就说沈炼、裴纶、封堪钰等人尽数死于乱战之中!”
嘶……
还在后面的卢象升深吸一口凉气,心慢慢沉了下去。
杀良冒功?
多么冷酷无耻的一个词语,却在曹化淳口中轻易说出。
大不了杀四个大人小孩,带回朱由检面前,告诉他这就是反贼?
卢象升宁死也做不出这样的恶事。
可见曹化淳已打马前往客栈,只好紧紧跟随。
他还想质疑曹公公这样做是否正确,谁知已有官兵快速跑来。
“报……曹公公、卢将军!”
“一千余名死士已被尽数诛灭,四十辆大车全部打开,里面……里面空无一物!”
什么?
曹化淳和卢象升闻言大惊。
尤其曹化淳,简直差点从马上掉下。
四十辆大车竟空无一物?
魏忠贤那近千万两白银都去了何处?
老太监慌忙下马,随着官兵跑去查看,但见果然这些车厢中没装任何东西,气的曹化淳咬牙切齿。
这些钱不给小皇帝崇祯弄回去,崇祯必然怀疑是自己贪墨一空。
要命的事啊!
“卢将军,你可看到了,里面本没有东西!是该死的魏忠贤在故布疑云,故弄玄虚!”
“你可要给咱家作证,可不是咱家贪墨了这些银两。”
曹化淳急忙给身后的卢象升解释,卢象升除了干笑之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你刚刚还要杀良冒功,现在又怕些什么。
“这该死的魏阉!咱家必要好好拷问于他,让他说出银两藏匿之地。”
见卢象升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曹化淳越发愤怒。
他再次转身,就要闯进客栈之中,找魏忠贤好好聊聊。
可在即将走入客栈的时候,又站住了身。
“呵呵!”
曹化淳看着还跟在身后的卢象升,笑道。
“卢将军,你还是莫要跟了,就在客栈外等着咱家如何?”
嗯?
见老太监竟不让自己进去,卢象升不解。
“曹公公,下官……下官不用贴身保护您吗?万一魏阉殊死一搏,恐您受他伤害……”
“哼!”
曹化淳傲然一笑:“放心,卢将军,咱家也懂些拳脚功夫,如何是魏忠贤能伤害的了?”
“你且安心在客栈外等咱,咱有陛下几句话要告知于他!”
见曹化淳这么说了,卢象升再不好跟随。
谁知道朱由检还要给魏忠贤说什么事。
万一涉及机密,还不是自寻死路?
“如此也好,下官便在外面等您。”
卢象升不再废话,招了招手让士兵将整个客栈团团围住,确保任何人插翅难逃。
曹化淳才走进了客栈之中,一路踩着死士的尸体踏入魏忠贤所在的客房。
一进客房,他就闻到了浓郁至极的酒味。
本绷紧的心情不由放松。
还怕什么殊死一搏?
原来是魏忠贤见大势已去,开始狂饮浑酒,喝的烂醉如泥瘫在桌子上面。
但见客房昏暗的烛光下。
将近六十的老阉奴,身穿白衣,身材消瘦,伏在桌子上还要倒酒。
可惜已喝的太多,拿捏不稳酒壶,哗啦一下倒了一地。
浑酒流下,越发加重屋里的酒香。
这种县城村夫酿出来的酒,虽不好喝,但纯度极高。
曹化淳闻着忍不住勾起腹中酒虫,哈哈笑道。
“厂公大人!厂公大人!”
‘哈哈哈,别来无恙啊!
“咱家说过,来日有可能还要再聚,没想到今日便能见到!”
“如何?还不请咱家喝上一杯薄酒?”
曹化淳走到酒桌旁,俯身将那酒壶捡起,好整以暇的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
入口辛辣,端的是上等烈酒!
魏忠贤终于听到动静,趴在桌上抬起眼皮。
“哦?呵呵呵,曹公公!曹大人,还真是你啊!是你派人在外面给我唱起催魂曲儿?”
“如何不是我?”
曹化淳再给魏忠贤倒满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拿着自己的杯子跟对方的酒盅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想不到吧,厂公大人!咱家又双??锤?闼托辛耍
“咯咯咯……”
魏忠贤哑着嗓子尖笑起来,歪了歪头。
“曹化淳!少他妈给我来这些没用的屁话。”
“小皇帝,终于要杀我了吗?”
曹化淳点点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魏忠贤。
“是啊!大人!您心里也有数吧!原本能安安稳稳的回家养老,为何要窝藏反贼?”
“不妨实话告诉你,咱家这次来有三件事情要办。”
“第一,帮陛下找到你藏起来的【遗诏】。”
“第二,帮陛下收回你这些年贪墨的千万两白银!”
“第三,为咱家义父王安报仇雪恨,亲眼见证你死在今日!”
说到最后,曹化淳已声色俱厉。
毕竟看着多年死仇即将死于自己面前,他也忍不住情绪激动。
“哈哈哈哈……”
魏忠贤却听了对方三件事情,朗声大笑起来。
他依旧趴在桌子上,侧着脑袋看着对方,缓缓伸出一根指头。
“这第一,遗诏的事,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这点咱家满足不了你!”
“不过你必然要告诉那小皇帝,没找到遗诏,或许藏匿在某个地方。小皇帝恐怕要当一辈子惊弓之鸟,任你揉搓拿捏,也不敢拿你如何!”
嗡!
曹化淳脑袋一炸,借着喝酒掩饰自己的惊慌。
魏忠贤竟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没错!
他还真怕自身下场和陆文昭一样,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所以这遗诏存在也好,不存在也罢。
必须含糊其辞,让朱由检惊疑不定。
甚至让陛下隐隐怀疑,他曹化淳杀了魏忠贤,拿到了遗诏。
那样的话,小皇帝永远不敢对自己下手。
一个子虚乌有的遗诏,保他一辈子荣华富贵。
这才是曹化淳没让卢象升进来的最大目的。
此刻被魏忠贤一口道破,曹化淳索性也不掩饰,伸出一根大拇指。
“厂公大人英明!”
魏忠贤笑笑,再次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那千万两白银,是老子一辈子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当!为何要给朱由检?”
“曹化淳,来!你给我说说,你死的时候,也要举家将财富送给杀你的人吗?”
嘭!
曹化淳大怒,一拍桌子。
“魏忠贤!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些财富原本就是你提督东厂多年,国库贪墨、下官贡献、抄家所得!是大明的财富,是陛下的财富,是天下人的财富,于你何干?”
“你既然已要死了,为何不痛快将它交出,用于北御建奴,南平匪患,用于大明百姓安居乐业,临死前做件好事……”
“哈哈哈哈!”
魏忠贤再次大笑起来,打断曹化淳的话。
“曹化淳啊曹化淳!你也说了,俱都是国库贪墨、下官贡献、抄家所得!”
“国库贪墨?我七年来兢兢业业,收拾糜烂辽东,各地安抚民变,这些钱都从何而来?”
“下官贡献?我那些干儿干孙拿来的钱,去办他们的自己的事!凡是跟着我魏忠贤的人,哪一个不过的锦衣玉食,威风八面!他们送的心甘情愿,我拿的心安理得!”
“抄家所得?那些个东林党人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他们贪得,我就贪不得?凭他妈什么!”
“你……”
曹化淳被辩驳的哑口无言,气急败坏。
“魏忠贤,你休得狡辩!这些全都是民脂民膏,根子上都是大明百姓一分一毫的血汗钱!如今大明成了这副模样,你安能撇清一切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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