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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7章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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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眼所见是一本书。

    书名……

    【张嫣传】

    落款正是爹爹的化名,封礼辛。

    封堪钰心情复杂,五味杂陈。

    张嫣是谁?

    她是大明皇后,老爹的第一个徒弟。

    两人都是河南祥符县人,老爹目睹张皇后的出生、长大,成人。

    从某方面讲,老爹和张嫣的关系,甚至比自己和娘都要深厚的多。

    毕竟二人相处十余年,娘才和爹认识几年?我和爹才待了几年?

    见老爹在这一个月里写了一本关于张皇后的传记,封堪钰苦笑一声。

    不知若是娘还活着,知道后如何作想?

    他随手翻开,但见里面果然记载张皇后从出生到自缢的一切经历。

    记载的非常详细,甚至将张皇后童年时和老爹相处的细微小事都一并记录在内。

    只是写到张皇后离开祥符县城,选上秀女成为朱由校的妻子后,才开始略写。

    甚至,张皇后当年被魏忠贤、客印月谋害的事都一笔带过,更没有写自己改头换面,成为观山太保封礼辛的整个过程。

    不过,老爹还是写了天降陨石和【官帽】,以及和沈叔一同在石头村捕捉初代的事迹。

    以及最后皇陵镇覆灭,爹爹被【初代】制服并封死地宫,还有皇陵镇那一日的悲歌。

    这本传记一直写到前几日为止,最后的墨迹似乎都没干透。

    当看到:

    【崇祯十七年春,闯军入京,城破崇祯死,张嫣连同侍女陆令萱一并殉国,葬入德陵,终……】

    这句话后,张嫣传也写到了尾声。

    封堪钰合上张嫣传,一阵感慨唏嘘。

    爹啊!

    儿子如何不知你对张嫣复杂的感情。

    若是对她无意,当年也不会放弃了状元之位,成了观山太保。

    可惜你们终究是岁数有别,师徒有别。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唏嘘之下,封堪钰收起张嫣传,珍重的放进怀中。

    无论如何,这都是爹留给自己的心血,自然要世代传承下去。

    收起书后,他的目光落在那封信上,双手越发颤抖,轻轻撕开。

    爹那笔走龙蛇,充满豪迈的字体又映入眼帘。

    【我儿,见信如见面!】

    【请原谅爹的不辞而别,做爹的儿子,你一定很委屈吧?】

    封堪钰只看了这两句话,眼泪便无法控制的流下来了。

    爹啊!

    我只与您相处四年零一个月,您说我委不委屈?

    十七年来,我历经风霜雪雨,见惯人世间的残忍无情。

    我只想陪在您的身边,伴您余生。

    可这点愿望,您也不能满足孩儿吗?

    封堪钰吸了口气,擦擦脸上的泪,再次看了下去。

    【呵呵,儿啊,你委屈也没有办法啊。】

    【爹注定没办法陪着你走下去了!】

    【这一点,是爹做的不对,爹向你道歉,希望得到你的谅解。】

    【可爹又能对你说什么呢?爹依旧什么也说不出口!】

    【你爹这一生啊……忙忙碌碌,碌碌无为,毫无建树,仓皇度日!爹真是该死……】

    【或许你还不知,爹不是祥符县人,更不是沧州肃宁府人,爹只是大明王朝一个过客,一个拼了命想改变什么,却什么也改变不了的过客!】

    【呵呵,可笑吧!你眼中的父亲如此无用,我儿会不会伤心失落?】

    【没办法啊!儿!爹用尽一生的努力,也没办法达到爹此生目的。爹只能含恨重新封死地宫,永不出世。】

    【或许,你也发现了爹这一次的不同,这一次的异样!】

    【爹不怕告诉你,爹已渐渐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控制自己的行为!】

    【爹变得嗜杀残忍,变的冷血无情,爹渐渐变的不再像一个人了。】

    【爹真怕有朝一日控制不住,做出悔恨终生的事情,爹还怕坚持不到最后一刻,完成不了爹的使命。】

    【所以,爹只能自我封闭,并布下九死惊陵甲……来防范爹逃出德陵!】

    【对!儿啊,你没看错,爹不是怕有盗墓贼来惊扰爹的余生。爹只怕完全丧失人性,逃出这座牢笼。】

    【届时,必然要给中华大地带来一场无法挽回的灾难!】

    【而这也随了初代的心,让爹从此成为他的奴隶,助他完成……立国】

    【呵呵,或许爹说的话你还看不懂,但也没必要懂了,我的儿!】

    【如今大明覆灭,

    满清入主中原,中华大地必将再沉寂数百年时间。这是大势所趋,纵有心却也无力回天。】

    【而我的儿啊,爹只愿你平平安安的度过此生。】

    【不要再去征战厮杀,不要再去搞什么反清复明。】

    【去找个地方,享受你肆意潇洒的一生吧,儿!】

    【……】

    【如果闲得无聊,可以帮爹找一找徐霞客的后人,徐霞客应该已经死了,看看他的后人有没有东西留给爹。】

    【若是有的话,帮爹收好即可,一代代传承下去!】

    【对了!牢记你娘的话,莫要让你们封家断了血脉!不然,你娘在下面也不会释怀的吧……】

    【还有沈炼、裴纶!他们若愿意追随你,切不可辜负了他们。爹欠他们的太多太多!尤其沈炼,无以为报!】

    【若不愿追随与你,劝他们也离开中原大地!爹早年就跟沈炼说过相同的话,可他……不听话啊。】

    【就写到这里吧,我儿!呵呵,爹又看了一遍自己所写的东西,简直是一堆他妈什么玩意儿……】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我的儿啊,活下去!好好活下去!你娘有爹照顾,你莫要担心……】

    【或许,数百年后,你的后人还会打开德陵挖开地宫,或许,还有见到爹的那天……】

    “爹!”

    信写到这里便止住,封堪钰又一次失声恸哭。

    字里行间,他如何读不懂父亲心中的那份悲愤和痛苦。

    虽然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爹无法控制自己,已至要封死在地宫之内。

    但他明白,爹这一生过的……属实太苦太苦了!

    李辛,辛苦的辛。

    相比爹,我封堪钰还有什么可委屈的呢?

    “爹,您放心吧!儿子必要好好活下去,给咱封家传宗接代!不让封家观山太保就此断绝!”

    “还有那徐霞客,儿子必然要寻到他后人下落,看看他到底给您留下东西没有!”

    封堪钰暗中下了决心,终将书信又叠好放入怀中。

    他抬头望去,看着落日余晖的下的两位叔叔,听着他们的低声交谈,摇头笑了。

    “我说,老裴,你究竟在地宫里看到了什么东西?”

    “呵呵,看到你爹!”

    “滚蛋……说啊,里面究竟有啥?”

    “不能说,真不能说……不过,老沈!咱们去哪?”

    “我他妈怎么知道去哪?要不,去京城找多尔衮剃光头发,成为包衣奴才?”

    “哈哈哈,滚蛋!我裴纶宁死也不当建奴的奴才!要不,咱们去四川找张献忠,找定国那孩子,继续造反?”

    “……不去!”

    “为啥?”

    “累了!”

    “……”

    “好吧,其实我也累了!要不咱跟着小钰,一起周游列国,看看这方世界,到底有多大?”

    “我看行!不过裴纶,你这辈子也不娶媳妇了啊!”

    “靠!娶什么媳妇!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老裴,不是我说,你都五十岁的人了,还有刀吗?”

    “呔!沈炼,你看看洒家的夹刀棍厉不厉害!我一棒打杀了你啊!”

    “哈哈哈哈……你能追上我再说……”

    望着两个叔叔纵马狂奔,好似少年意气风发,封堪钰勾起嘴角。

    去哪?

    去哪不行?

    天地之大,何处不能为家?

    他也纵马追了过去,哈哈笑着大喊。

    “沈叔、裴叔,等等我啊!”

    ……

    与此同时。

    德陵地宫内。

    昏暗的油灯,将整个地宫照的若隐若现。

    此刻的氧气还能充足,大约一个月后,才会稀薄到无法点燃灯油地步。

    李辛感受着四周寂寥无声,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一人,咧嘴笑了。

    他举步走入地宫后配殿,三具棺椁放在棺床之上。

    李辛摇了摇头,冲着最中间的棺椁眯了眯眼。

    嗖!

    那棺椁的盖子竟凭空飞出,露出里面一具早就化成了枯骨的遗骸。

    枯骨更是主动坐起,翻身爬出棺材,肃立在李辛面前。

    李辛淡淡笑了。轻声呢喃。

    “朱由校啊朱由校!不好意思,终究占了你的地方。”

    “可你和我那四哥,同样也害我不轻,让我功亏一篑……”

    “这样吧……你且去大门守着,守上几百年如何?”

    “不然,让我妻巧儿和徒弟宝珠陪在你的身边,我可不答应啊!”

    “去吧……”

    李辛冲着地宫大门处指了指。

    那枯骨竟有神智一般,点了点头,真的走向大门处,双手抬起推住大门。

    李辛这才满意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其余两具棺椁。

    “巧儿、宝珠!你们暂且歇着,等我忙完了事情,再来陪着你们。”

    他又走出后殿,双手一抬,大殿的汉白玉大门便轰然关闭。

    李辛转身,看着关闭的大门,回想这荒唐的一生。

    他心底突然涌出一股豪气,一股怨气,一股难以释放的……

    怒气!

    他抬手,在汉白玉大门上写下一首诗,一首唐代诗鬼李贺的《苦昼短》,写尽心中悲愤。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食熊则肥,食蛙则瘦。

    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

    吾将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

    何为服黄金、吞白玉?

    谁似任公子,云中骑碧驴?

    刘彻茂陵多滞骨,嬴政梓棺费鲍鱼……

    “哈哈哈哈!终究大梦一场,终究留待后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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