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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陆续进入的空档里,所有人都好奇地盯着淮中等人。他们不顾班长们的咆哮刻意放慢了脚步,目光是那样的新奇,仿佛是在参观动物园一般。看来他们十分珍惜在这单调军营里难得出现的变化。
其中百分之八十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穿着紧身小棉袄的红儿身上,霎时间口哨声四起,销魂骚气的鬼哭狼嚎填满了靶场。
甚至还有一部分挑逗是冲着闻人柔而来的,这让她又羞又怒,窘迫极了。刘黑宝直接拄着铁锹为母出征,挺着破锣嗓子以一夫当关之势和几千人对骂,喷得唾沫星子四溅,面红耳赤。
在一个喘息的空档,他忽然发现马天引也在自己口吐芬芳,那词汇运用的可以说是相当脏了。
但这特么对嘛?关你屁事啊?
刘黑宝用可疑的目光审视着马天引,在马天引喘息的空档,他注意到了刘黑宝灼灼的目光,然后二人就对视在了一起。
谁也不知道他们用眼神交流了什么。但人们可以看到,在几秒钟之后二人结束了对视,然后齐齐地看向了前方的战士们,比赛般地输出着素质含量极低的谩骂,一时间两人竟盖过了几千人的声势。
后来一位记者采访了一位在浩劫里存活下来的老兵,经他回忆所说:
那一天,军营里没有了素质这种东西,他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是口若悬河,那两个喷子的唾沫星子居然真的组成了两道瀑布,不可思议!
还有不少刺头竟直接脱离了队伍,直奔糯米的饭篮子而来,模样活像是扑屎的野狗。
他们在空篮子里翻了很久,他们不明白为何今天连个饭粒子都看不见,真是奇了怪了。
他们狂热地奔来,垂头丧气地离开,走的时候还都送给了孙阿普一系列的祝福,比如说祝你撑死这种。
淮阳海和李客在一边扶着圆滚滚的大肚子打着饱嗝,十分赞同地点着头,也跟着谴责了孙阿普几句。
他们开始跑圈了,几千双脚卷起的灰尘经久不散,仿佛形成了一道灰色的壁垒,把靶场中心的淮中等人给隔离、囚禁了起来。
孙阿普没有搭理那些战士,也没有着急回答淮阳海的问题,而是扭头看向了自己的妹妹,现在她的表情很浮夸。
只见糯米的眉毛似要带着她飞到天上,拽得眼睛睁得大大的,拉长了圆嘟嘟小脸。但眉毛的力量有限,艰难拉开上嘴唇,便后继无力了。下嘴唇被迫和老搭档分离,缩在下面,显得有些委屈。
眉毛的努力并没有什么意义,只是让糯米张开了嘴巴。
但孙阿普觉得有意义。
因为他通过糯米张开的嘴巴,看见了她快速搅拌、吮吸的舌头。那因震惊而合不拢的嘴角,流下了一丝唾液和糖浆的混合物。
而她的手指上则沾着一块黄澄澄的糖,看起来是一个脚尖的形状。阳光打在上面透亮晶莹,像是糯米买菜时候捡到的宝石。
今天的阳光很好,好到有些刺眼。
而糯米对面小姑娘怀里的巨大糖人,更刺眼。
孙阿普仰起头,微微眯眼,看向这尖酸刻薄的阳光,嘴角瘫软,瘫成苦笑。
对啊,糯米五岁了,好像没吃过糖。
吃糖对自己来说很难吗?
糯米自己就有钱,但她从不会买没用的东西。
不,也会买没用的东西,比如自己的茶叶。
说到底,是我根本不在意糯米吃过啥。
何止是一块糖,年夜饭,生日,好像都没有啊……
……不能再想了…………
在孙阿普旁边,淮中蹲在地上,脸上又挑起了邪魅一笑,但任谁看都有些僵硬。
刚笑了三秒,淮中便微微晃了下神。
他忽然想起了初入巨鹿城那天,遇到的那个练习笑容的老头。
摇了摇头,笑得愈发用力了些。
无所谓,自己只是需要一个笑容,邪魅一笑就很适合,毕竟只需要挑起一侧嘴角。
笑得僵硬也无妨,自己也不会刻意练习,毕竟自己只是需要有一个笑,哪怕笑得像哭都无所谓。
或者说,自己只是需要……那一抹嘲讽。
自己现在状态很好,不会刻意分析孙阿普的情绪,也不会分析糯米的震惊和小委屈。
更不会去分析宝宝这种难题。
糯米比她矮……这还真是不方便躲避视线呢,余光也会扫到的。
应对很有趣,微微侧了一下身子吗?还利用了头发来遮挡,我就说宝宝是这个领域的天才!
宝宝真是敏锐啊……成功判断出了给糯米分享,不会惹大人生厌吗?
那还是有风险的啊,按理说她不会冒险的……看来那个糖人还是给了她很大压力,都开始“铤而走险”了嘛……
她试图分给糯米更多糖人……但她在犹豫,她不知道这是否会惹大人生气。
我就说不能给她买这么大的糖人,刘黑宝这个狗东西!
淮中突然微微一愣,随即嘴角挂起一丝怪笑。
又分析了吗?
那也无所谓,我不会因此忧愁。
…………
好吧,目前无法完全无视,但我的心态变了,从“细嚼慢咽”,变成了“熟视无睹”。
这是令我愉悦的转变。
我现在是被切掉眼皮的人,我要在恶鬼围绕的房间,躺在用畸形尸体打造的床上,保证我的睡眠。
这很难,但总会习惯。
想到这里,淮中站起身,给了孙阿普一脑拍,同时把他的情绪一巴掌抽正。
然后走到宝宝和糯米中间,拿起糖人,
咔嚓!
掰碎,把大的两块塞给两个小姑娘。
无视了糯米的不知所措,和宝宝看英雄一样的眼神,抱着几十块略小的糖块,走到众人身前。
“来!吃糖!”
众人纷纷接过糖人,同时随口给予了淮中批判。
有两个流派,一是以闻人柔为首的“谴责流”,口号是:“都这么大了,还跟孩子抢吃的。”
二是以刘黑宝为首的“原谅流”,口号是:“他本来就是狗,做不来人事儿,原谅他吧。”
当然,这也引发了纠纷,淮阳海因此暴怒,上去就是两脚,因为他认为刘黑宝在影射自己。
淮中不管不顾,挂着邪魅一笑,咔嚓咔嚓大口嚼着糖块。
嚼到甜腻得糊嗓子,他抬头看向孙阿普。
“得罪人了?”
孙阿普也在大口嚼糖,嘴角挂着糖渣,像是有些走神,随口回道:
“嗯。”
“说说。”
“不说,关你屁事。”
“那咱俩再切磋一把?”
“…………”
孙阿普接过淮中扔过来的香烟,点燃,但没抽,看着它渐渐缩短。
“我爸一个退役军人,普通人,跟一个二代发生了纠纷,打了起来。”
“俩人都死了,我爸打死了二代,狗腿子又打死了我爸。”
“我妈去收尸时打死了我妈。”
“我不服,要拼命,李墨突然出现,要我等判决。”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我们得赔钱,房子没了不说,还欠了我一辈子都还不完的钱,每个月从我工资里扣,给我留个吃喝钱。”
“我不服,还要拼命,李墨让我去处理二代们引发的纠纷。”
顿了顿,他弹了弹烟灰:“他当时指着我怀里的妹妹说,要我全力干好,不然后果自负。”
“那年糯米还不到一岁。”
“从那之后,除了去给二代们擦屁股,我基本不离开军营,所有时间都用来想办法变强。”
他又自嘲地笑了笑:“说是变强,其实就是找个地方把劲使出来,不能留瞎心思的力气,不然人就废了。”
“嗤。”淮中正好把还没收起的邪魅一笑,对准了孙阿普,“你练了多久,起码五年吧?”
“我不用练都能和你打成平手。”
“呵。”孙阿普直接笑了,薅住淮中的脖领子就打。
淮中吃痛,连忙还击,插眼、掏裆、咬人,无所不用其极,势必要镇压孙阿普。
然后七秒后就被打躺了。
这还是孙阿普一只手拿着糖。
似是不解气,孙阿普狠狠嚼着糖,冲着所有人勾了勾手,咧开两侧嘴角,露出一嘴糖渣。
“你们一起上吧。”
“我糙?”
“干他!”
“玛德,弄死他!”
一番激战,孙阿普以被咬了七口、掏了二十三下裆的代价,放倒了所谓“战斗组”全员。
个个鼻青脸肿,躺在地上直抽搐。
红儿带着其他人移动到了一边,远离了卷起的尘土,吃着糖看着戏。
治疗好了众人,大白举起斧头,怒喝道:“都特么抄家伙!有我的治疗兜底,往死里砍!”
一拥而上,一番激战,一地鸡毛。
周而复始。
第二天,
正在喝茶的孙阿普突然眉头一皱,
抬头一看,那些所谓的战斗组们正扛着家伙站在靶场门口,对着自己冷笑。
“哎……”
孙阿普放下茶杯。
“上!”
周而复始。
.
第五天,
周而复始。
.
第十四天,
校场上,躺着一地血人,一个个都肿成了猪头。
包括孙阿普。
一小时后,
众人正在吃饭,这是用刘黑宝被收缴的资金买的菜,淮中和红儿打下手,糯米掌勺。
当然,她主要指挥,她还抡不动大铁锅。
众人都吃哭了,字面意义上地吃哭了,个个泪流满面,原因不得而知。
饭后散步时,淮中扔掉了烟头,诚恳道:“孙阿普,这里要不安全了,你和糯米跟我们走吧。”
一听这话,其他人纷纷七嘴八舌地劝说,搞得就像他们和孙阿普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似的,就差哭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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