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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痛,不管是身体还是脑子,他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他静静躺在那里,过了很久才因为感知到了肺部的破碎而苦恼。
他翻了翻身,像睁着眼在梦游。他发现他手里有东西。他动了动,它发光了,是莹莹绿光,上面写着他的遗嘱。
有光了,黑暗便被打退,他能看清了。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团荆棘中间,刺是软的,不扎人。
这些藤蔓破破烂烂,他尝试爬出。这个过程很痛苦,他近乎于无意识地爬动着,麻木的大脑只分析出了他闻到的草汁清香是这些藤蔓的产物。他有些庆幸,此时还能有一股清新陪伴在他的鼻孔里。
他爬出藤蔓,看着四周的血肉墙壁,有液体不停滴落在他的脑袋上。他接住,闻了闻,又尝了尝,是血。
他这才发现,他身上好多的血,周围也全是血。他就像一只躲在“血帘洞”里的小猴子。
他呆呆坐了一会儿,始终无法分析出这些血液和炒芹菜味道是哪里来的。他不再想,朝着出口爬去。出口很好找,那里有光亮。
直到他在“出口处”遇到了姜轻巧。他一下子想起了全部。
他用手里的屏幕照着姜轻巧,她仍被叼在豹嘴里,身上破破烂烂。起码孙秘书托起她的脸时,看见了她被打烂的眼球,里面的胶质流失了大半,混着血水挂在脸上。
她身上没有荆棘保护。
她的下半身看不见,应该是在豹嘴的外面,但他出不去,豹嘴是合上的,牙齿深入她的血肉里。
他转身,去照射着豹嘴里面。他没有发现呼吸的频率或跳动的肌肉。豹女死了。
他哭了出来,那姜轻巧死了吗?
他跪下,不敢再去碰她的脸,甚至不敢看。他奋力去抬豹子的牙齿,但抬不动。
他又抬了七八下,或许是七八十下。然后向后爬去,带着短促的啜泣。此时的姜轻巧让他恐惧,他不敢再靠近她。
屏幕消失,光亮也消失,豹嘴里重新隐入黑暗。只在出口处,姜轻巧血糊糊的圆脸上,附着着一缕星光。
他哭,他缩在豹嘴里哭。
他哭了一会儿,又去搬弄豹牙,试图“解放”姜轻巧,失败,又回去哭。哭了一会儿,又回来搬。
不知循环了几次,豹嘴打开了。被从外界打开。仿佛新世界的星光照耀了进来,豹嘴里一片通明。
孙秘书呆呆看着来人,是汪笸箩。他用一只手抬开了豹嘴。
孙秘书又看了他两眼,不再看,爬过去抱起姜轻巧。又因她更为惨烈的下半身而哭得更凄惨。
他蓦然感到了一种隐秘的诱惑,他加劲儿着哭,他死命哭着。他认为他将直接哭死过去,他对此确信。他认为在懵懂的哭泣中走向死亡,是这世界给他的隐秘福祉。他要抓住,他必须抓住。
他滴落着血泪的嘴角挂起一抹满意的弧度。他感觉自己像一株正在风中消散解体的蒲公英,全然放松着,好不惬意。
“嗬……嗬……嗬……”他哭出了血来,他又笑。他这株蒲公英开始流汁液了!
彻底些!再彻底些!不需要给必将光秃的根茎留待慢慢枯萎的水分!
“对不起……对不起……”他眼睛里流出了血来。他笑得难看。他感受到他的心跳开始有一下没一下了。他体内血液一停一顿,像即将崩溃的堤坝。
将根茎冲断!冲断!根茎不想留在泥土里腐烂!
他抱着姜轻巧倒在豹舌上,无声哭着,慢慢流着血,泄着气儿。一种死亡的安稳沉醉将他笼罩,他一个细胞一个细胞的自由。他在某种虚无存在里下坠,下坠,抱着轻巧。
啪!
一个狠狠的大逼兜把他打落了出来。
他睁眼,视线里糊着一层血幕,里面的汪笸箩模模糊糊。他用杀人的目光看着汪笸箩,像一只护食的野兽。
啪!
又一个大逼兜。
啪!紧接着又一个。
他的眸子被打成了清澈的空洞。
“咕咚……咕咚……”孙秘书的嘴被粗暴地掰开,一道液体灌了进来。这味道他知道,是治疗药剂。
他被呛得咳嗽,看着汪笸箩又给姜轻巧灌进去了剩下的。
然后他就走了,又关上了豹嘴,世界重归黑暗。
孙秘书这才意识到,汪笸箩全程面无表情。
很快,姜轻巧就醒了。他忘了自己抱着她哭诉了什么,也忘了她又哭着跟他说了什么。总之,他们打开豹嘴,决定出去。
外面云层散了一些,月亮仍被笼罩,一部分星星闪烁着星辉。
外面在打斗,打斗得好激烈。脱脱达罗在和约伯斯他们近身肉搏,他穿着一身金色全身铠,手里一刀一剑,抡出了两扇幻影,伴着他招牌式的怪笑。
阿留大哑巴在一旁打辅助,眸子里的字符时不时变换着。他似乎在主导着战场中一些细微的变化。
阿拉莎背着一把日式长刀,刀鞘布锦缠绕,好不华丽,正叼着一根棒棒糖看戏。罗招娣蹲在她身边,正在打电话,似乎是在和谁争吵。
孙秘书用目光搜寻汪笸箩,发现他正在一边发抖,腿在颤,牙齿也打着响儿。孙秘书只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怯懦,不见刚才的丝毫残存。
“给我。”木托里之花忽然走来,照着阿拉莎就来了三四个脑拍,打得她惊呼连连。
拿到她背后的长刀,木托里之花又给了她好几下。“还敢不敢偷东西了?”
“不敢了。”阿拉莎低头撅着嘴,嗦咯着棒棒糖。
她又给了阿拉莎几下,打出泪花,就跳起加入了战团。她一手刀鞘一手长刀,朴素地旋身转胯,翻腿递刀,黑发和侍女裙散开又收束,她的鞘刃上渐渐染红。宛若一只有着高超技艺并敢于捕猎庞大猎物的小小鸟儿。
“喂,你还真带来救兵了?”孙秘书凑到正对着通讯器骂街的罗招娣身旁,问道,“这荒郊野外的一处人家也没有,你是怎么做到的?”
罗招娣挂断电话,不耐烦道:“我爹娘就住在这附近,我用他们的通讯器汇报的。”
“啊?这附近让住人吗?”孙秘书懵逼。
“不让,他们非法的。”
“那为啥住这儿?这附近哪有吃的喝的?他们打猎啊?”孙秘书更纳闷了。
“他们怕我跑了,白养了,就上这儿看着我。”罗招娣挠挠光头,“每天我从食堂里偷吃的,给他们送饭。”
孙秘书:“我糙,好窒息。”
罗招娣吧唧着嘴:“没事儿,老爷们的肩膀就是用来扛事儿的。”
“那时间也来不及啊,救兵赶过来最快也得五分钟吧?难不成阿留大哑巴自己撑了五分钟?”孙秘书质疑道。
“不,我汇报上去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出发了,就是不知道大体的位置,我给他们引了路。”罗招娣说,“他们说你已经给汪山茶示警了。”
孙秘书一愣,然后很快明白他打出的那个电话汪山茶接通了。事无巨细的自己又不会在电话里不说话,消遣领导玩。所以汪山茶就派人支援了。
孙秘书有些庆幸,他很感激之前如履薄冰的自己。人设这玩意儿是真救命啊。
“那你俩怎么不上去打?”孙秘书看着百无聊赖地两人,说,“你们一个元素使,一个战斗系,就在这边看戏啊?”
罗招娣:“老爷们得歇一歇。”
阿拉莎:“我只爱偷东西,那几个人身上穷。”
孙秘书:“好好好。”
忽然,前方发生了变故,因为脱脱达罗和木托里之花打了起来。
砰!脱脱达罗一刀将木托里之花砍退:“走开!他是我的!”
木托里之花淡定地点点头,收刀入鞘。
脱脱达罗又用剑指着历砚,怪笑着说:“你很有意思,敢不敢单挑?”
“历砚,别闹脾气,我们得赶快脱身。”约伯斯顿感不妙,赶忙提醒他。
但历砚显然听不进去,一种疯疯癫癫的桀骜从他身上发散出来。他也笑着看着脱脱达罗,笑容愈发灿烂。他脸上的钢铁零件反射着星辉的冷光。
地上的黑色铁粉开始汇聚,转变为各种零件,又组装成一台大轮椅,将历砚三人装了起来。
其余皆变换成螺旋状的锥子,密密麻麻,悬浮在历砚身后。
轮椅上,那个痴傻黑人傻笑:“嘿嘿嘿。”
脱脱达罗:“嘿嘿嘿。”
历砚:“嘿嘿嘿。”
脱脱达罗猛然冲锋,刀剑垂在身侧;历砚挥下左手,千百锥子齐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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