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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安顿好了人后,白行云坐在床边未动,今夜他打发走了其他人,就是由他来照顾谢文文这个病人,虽然已经给他降下了高热,可还不容松懈,担心会反复,白行云这一晚可没得歇的。
平日里谢文文太过活蹦乱跳,健康活力的很,如今一病起来,才显露出几分脆弱,实则也是个未及弱冠的小孩,平日里却老是装做个大人样,这也爱关心,那也爱凑热闹,大道理又多,谁的嘴都比不过他,能说会道的很,现下病了,少了他的叽叽喳喳,仿佛缺了什么一般,安静得过了头。
他伸手拢了拢他耳边的鬓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一绺绺的贴在一起,见他嘴唇翕合,也不知道在念叨什么,太过细微的,叫人听不清。
白行云鬼使神差的贴下去,试图从他嘴里听出什么,哪知才刚刚俯下身,人就慢悠悠的睁开了眼,意识并不大清醒,眼神也涣散。
他虚张着一双眼,看着跟他头挨头的白行云,突如其来的应了一声。
“是你啊。”
白行云有些愣怔,似乎是没料到他会这么快就清醒来,而自己这般动作实在有些不妥,于是又慢慢的直起身来,一副我什么都没做的样子。
听着他的话,白行云嗯了一声,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不似先前那般高热。
他说:“醒了?看来是没有烧傻。”还能认人,的确是没出什么问题。
就在白行云觉得自己当宽了心的时候,哪料谢文文却喊他,“小茶。”
一双眼也分明睁着,漆黑的眼眸里也倒映着自己男人刚毅的模样,哪里就能是小茶呢?
说起那小茶姑娘,白行云都不知人在何处,这次过来,就没见到人。
可怜他照顾了一晚上,却认错了人,看来是人并不大清醒。
白行云有些恼怒,动作夸张却并不带几分力道的掐着人的脖子、摇他。“我是谁?你分不清男女了么?”
谢文文默了默,似乎是极认真的在辨认他,最后佛开他的套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一副我已经看淡一切,了无生意的态度。
“我知道,你是宋元?N,你把小茶关哪里了?”
呵,白行云笑了,他咧开嘴,附身下去,把脸送到了他的眼珠子底下,一字一句道:
“我是白行云。”
他不是小茶也不是他嘴里那个陌生的人,请不要胡乱认人。
谢文文当真是烧糊涂了,可糊涂却又什么都清楚,说不糊涂却又什么都不知道。
但同白行云说的牛头不对马嘴。
“你不是我兄长,兄长,不会这么看着我。”
他的兄长,是个言行儒雅、谦谦君子,进退有度,雅人深致、彬彬有礼,岂会做此般行径。
白行云只觉得词穷了。
可这下才彻底的认清现实了,他是不清醒的。
白行云无力的叹了口气,不想跟个病的稀里糊涂的人继续掰扯。
“好了,我是你爹。”
“爹?爹才不会见我呢,他都不要我了,他是个骗子。”说着,谢文文一下子委屈起来,提起被子蒙在了自己的眼睛上,似乎是要躲里面哭。
白行云惶然,意外又不知所措。
什么叫他爹不要他了?
白行云复杂的看着被子、底下的人,心里沉沉浮浮如同轻舟入海。
谢文文是什么样的人,这段时日来,他们都有目共睹。
活泼、生气,不知人间险恶,像极了出身大户的贵人,可,在此刻他说的话直叫人心中发苦。
谢文文究竟是经历了怎么样的过去?才至于病中的他也在为此事难过?
平日里那样的恣意率性究竟是他的本性还是伪装?
跟他们来到这里,究竟是他的任性游历还是无处可去?
如今,他心中的这些疑问还没有人能回答他,但终有一日会明白一切的。
他看着躲在被子底下只有呼吸声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白行云心里生出了一股隐秘的疼来。
他轻声问:“为什么不要你了?”
被子底下的谢文文吸了吸鼻子,才委屈巴巴的说话,声音被被子一隔,听的不那么真切,可白行云也听得认真,听的清楚。
“因为你爱兄长啊,兄长太好了,我比不上他,你们都爱他,可怎么就不能分一点点的爱给我呢?我也想被你们爱。”
听着他如同小孩子般的无忌童言,谢文文心里微动。
他拍了拍他身上的被子,语气里极尽温柔。
“好,我们分一点点的爱给你,我们以后都爱你,你快些好起来,我们一起爱你,小天他疼你,沈胥也疼你,大家都关心你。”
再次醒来的谢文文,茫然的看着头上的帐子,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但看天光大亮,约莫也已经是晌午了。
惊奇,自己不过是倒头睡了一觉,难不成还给睡到了日上三竿?自己什么时候这么能睡了?
那今天都睡了一大半时间了是不是今晚上就睡不着了?
心有戚戚的他歪着从榻上坐起来,结果发现自己全身都难受,胳膊酸腿酸的,倒不像是安安稳稳睡了一觉的人,而是干了一夜农活的人。
“哎哟,我怎么睡了一觉,感觉全身酸软,手脚乏力?”他正困惑着,此时,有人转过捶门隔断雕栏走进来,手里端着发散着苦味的药。
“你确定你只是睡了一觉?”
白行云垂着眼睑看着床上一脸迷茫的人,除了脸色还白了点,其他已经无事了,醒来依旧生龙活虎的,又变成了那个吐不出象牙的谢文文。
“不然?我梦游了一晚上?”
谢文文狐疑,自己从不会梦游,总不可能因为昨夜的事情就给吓出梦游的毛病了吧?
这可了得!
就在谢文文惊惶之时,白行云告诉了他事情的真相。
“别梦游了,这都是你睡过去的第二日了。”
谢文文更惊悚了,他瞪大了一双眼,本来因为病中的缘故,眼眶凹陷,还带着一圈乌黑,这么一瞪吧,眼睛更圆更大了,像之前他偷摸了戒忘的夜明珠。
“我居然这么能睡!”谢文文还不发觉这‘能睡到底是代表了什么意思,也是他自己心大,从不曾把这‘能睡归咎为生了病。
他身体一向都好,甚少生病,就算是中了蟾毒后,除了偶然的毒发外,身体也是倍儿好,所以,想让他病一病,天方夜谭。
一旁的白行云已经无言以对了,他觉得对上谢文文这脑子,自己说不清什么。
“你病了,快,喝药。”
说了半天话了,药也晾得差不多了。看着白行云手里那黑漆漆的药水,他才后知后觉起来。“我病了?”
身着单衣,皱着一双秀眉,捧着药,表情也看起来可可怜怜的,要是换了旁人,准会忍不住怜惜。
“还是我开的药。”沈胥从白行云的背后冒出来,说完就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喝茶,等谢文文喝完药好给他复诊。
而白行云煞风景的说:“对啊,还喊了我一晚上的爹。”
闻言,谢文文沉默了,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白行云,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来。
奈何,白行云不苟言笑惯了,脸色丝毫不见有什么其他细微的表情。
可,谢文文却是不信的,一万个不信。
“爹?”他狐疑发声,哪料白行云却敲敲他的碗沿,一本正经的占他便宜。
“乖乖喝药,别乱喊。”
谢文文撇了撇嘴,脸上带着看傻子的冷漠。
“呵呵,别骗我了,我根本不称呼我父亲为爹。”
他们出身宗室王族,惯来都是与身份齐呼,更多时候都是称呼的父王,甚少在亲近的时候会以父亲作亲昵之称,而只有寻常家里才会称呼自己的父母为爹娘,所以,谢文文从来都没有称呼过自己的父王作爹,所以,这个谎言一听便知真假。
而被拆穿了的白行云一噎,仿若不经意的问起:“那在你们家叫什么?”
“父、亲。”谢文文咬了自己的舌头,差点就说出父王的称呼,幸亏清醒的及时,给转回来了,不然父王一词出口,白行云准能猜到自己的身份。
可白行云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在听到他父亲的称呼后,只是索然无味的点了点头,仿佛不在意的样子,可却又不放过任何占他便宜的机会。
“哎,乖儿子,喝药。”
谢文文赌气般的一口气喝完药就把空碗就着碗底的药渣丢到了一边看热闹已经无声的笑得前俯后仰的沈胥怀里。
分明就是白行云惹的他,最后他寻的出气筒却是沈胥,沈胥哪里能认。
“啧啧,用完我就丢?你也不看看,这药谁开的?你病了我们几个都在照顾你,你良心呢。”
谢文文喝完药就躺回去了,被子一扯一盖就罩住了自己全身包括脑袋。
“被狗吃了。”
杀敌三千自损八百。
沈胥徒劳的瞪着那鼓鼓囊囊的被团,实在没想到他的厚颜无耻已经锻炼到了如此境界,连自己都诋毁,简直是高人!
待谢文文恢复的差不多了,便要告辞离开金陵,而对于下一个去处,几人虽然不明说,但都是一致的向着戒忘的。
戒忘要去报仇,几人作为好友怎么说也要同去扶持,白行云说,等戒忘的事情了了,他就回听觉寺去正式拜入了然方丈坐下,而自己还要回去灵虚派拜谒故人,最后再胡乱的走一走,看遍人世风花雪月,大家再回钱都去,安度余生。
如此,几人一拍即合。
刘小天已经想念他家门口种的黄瓜以及各种的蔬菜了,不过他深知,待他回去后,他的菜园子都死的差不多了。
而在离开之时,秦子轩得知了他们的路线会经过青州,于是委托几人到青州后给无药山庄的亓官云带去一封信。
金陵门门主的托付,几人不敢不从,毕竟卖一个人情,日后大有用处。可谢文文觉得这秦子轩此举很奇怪,若是当真有要事,为何不自己托人去办,况且前几日大会上他怎么不交代好亓官云,而是等人走了才又寻人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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