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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何其的相似,却哪里都不一样。
他也没有当初知晓真相后的那般痛彻心扉,他还是,成长了的,至少,这个时候,没有撕心裂肺的想要追究真相,与要一个根本要不来的答复。
王令嗣嘁了一声,他满不在意的从桅杆上拔出一支箭,丢在脚底踩熄灭了上面的火舌,回头就看到了谢文文苍白的脸色,还有一种令人说不上来的支离破碎。
他有些恍惚。
他望着他愣住了许久,眸子里晦暗不明,有种叫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随即,却是发出了一声嗤笑。
“怎么,看到谢敬捷对你的生死漠不关心,是什么感受?还要继续为了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继续坚持你的慷慨陈词吗?你已经给了他们十年,你这辈子已经还清了,现在是他们欠你的。”
虽然语气里夹带着对他的讥讽,可到底还是有替他的不公的情绪。
他觉得自己挺贱的,分明谢敬敏都这样对他了,把他害的如此地步,可他居然还会可怜他,看到他破碎的情绪仍旧会心生触动。
真是、够了。
他抬头望着天,入眼的碧空如洗,与自己的两军对垒的气氛很不相符,很想感慨一句,今日的天色真好,好到,他似乎是第一次见似的。
听到谢敬敏在说:“那又如何呢?人这辈子,最难分得清的就是谁欠谁的。”
他曾经也觉得自己遭遇的不公,都是该北境欠他的,他那时候还想着,自己有朝一日回到了北境,一定要讨回一切的不公,让他们都对自己愧疚,可后来吧,又默认了这种不公,北境或许也是欠他的,可他何尝不是因为北境而有了那九年多的幸福,这么一比较,不过都是偿还罢了,哪里还分得清谁欠谁的债。
王令嗣不以为忤的低笑,都落到这般田地了,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他们不是葬身火海就会葬身鱼腹,还能笑得出来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那你说,你现在还欠不欠我?”
谢文文扭头看他,眼神空洞而麻木,失去了往日的朝气蓬勃,凌乱的青丝乱舞,沧桑而又颓丧。
“你觉得呢?”
他轻描淡写的一声反问,好似当真是不觉得如今他们之间已经到了一种你死我活的地步,还能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谢敬敏是半分不觉得自己有错吗?或许在他看来,惩治一个奸臣逆党是他的责任,可对王令嗣来说,却是无妄之灾,但凡换个人,都不会让王令嗣生出这样的错觉。
王令嗣突然变得狰狞起来,他狞笑的看着他,目光似带着刺,用一种要跟他鱼死网破的语气笃定道:“谢敬敏,你错了,你这辈子都是欠我的!”
他王令嗣有今日的下场,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一开始的别有居心的接近,他们何至于会落得如今狼狈的下场!
他怨怪谢敬敏,他如今失去的已经不可挽回,曾经心高气傲的他如何肯接受自己沦落为一个丧家之犬,他无法不怨恨谢敬敏,他把一切都推到了谢敬敏身上,认定他就是那个始作俑者,绝不原囿,可到了这个地步,他这般不以为然的态度让王令嗣生出一股无名的怒火,好几次都是真的想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呵,是吗?”
谢文文勉强的牵了牵嘴角,似乎不在乎王令嗣激烈的神态,如今他不过是王令嗣手里的挡箭牌,生死不由己,又能指望他露出怎样的神色呢。
看着他了无生意的模样,王令嗣刺耳的声音冒出来。
“你难受?你在悲伤?你终于觉得痛苦了?”王令嗣充满怨念的眼中掺杂着一股执念,出口的话越发的尖锐刺耳,说他是尖酸刻薄都不为过。
“就因为谢敬捷没有把你的命当命是吗?看着他不顾你的死活也要置我于死地,你终于是开始痛苦了?”
他像是从中得到了快感一般挖掘并撕扯着对方心底的伤口。他兴奋,他看着谢敬敏终于露出了不同于他淡漠的神情外的神色,这样的发现让他忍不住发笑,讥讽的话接连不断的射出来,中伤他的同时也在发泄自己的不满,并让自己从中得到快意。
“哈哈哈,谢敬敏,你可真是好样的,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清高的看不清那群人的真面目了,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心痛呢,原来你也只是个普通人。”
“你以前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与今日,可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火势在江风的引导下,燃烧的肆无忌惮,高高竖起的桅杆掉下来一截烧断的木头,差点打到人,吞噬着船舱的大火炙烤着他的面庞,后颈里已经冒出了细汗。
谢文文对于王令嗣的讥讽无言以对,原本干涩的眼被烟熏的似乎有些红,涌出了一股泪意。
至今,都没有人逃,王令嗣的属下们还在试图救火,但在这茫茫的水面上,根本无力回天。
难道他们真的要命绝于此吗?
王令嗣也甘心葬身火海吗?
谢文文不知道,说不怕死,那是假的,固然知道自己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可也从未想过死在今日,对于再活久一点,他还是期待的,但,他好像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火把自己吞噬,亦或者是落入水中,溺水而亡。
他藏在袖子中的手微微颤抖,心中的害怕一点点笼罩着他。
有人来报王令嗣说,火势太大,已经救不过来了,急切而又眼巴巴的等候着他的下命令。
王令嗣却是不回答他的属下该怎么办,而是看向了谢文文,眼底似乎在翻滚着什么。
他把人扯到自己身边去,谢文文开始挣扎。
“你干什么?”
王令嗣的五指捏在他的胳膊上,以一种钳制的姿势。
他从王令嗣的眼底看到了一种疯狂,让谢文文涌出一股毛骨悚然。
他觉得,王令嗣是要拉自己去死。
事实也的确是,王令嗣居然拉着他往船边去,三两步的距离,谢文文每被迫走一步都是在加重一次的心跳。
王令嗣或许是当真疯了,他猩红的眸子深深地注视着他,宛如是吃人的目光,而出口的话犹如拽他下地狱的深渊。
“我不是说过了,我死也要拉着你一起下黄泉,所以,跟我去死吧!”
谢文文蓦然睁大了眼睛,眼中是藏不住的惊骇。他双手撑在王令嗣的胸前,试图抵住他,可根本无济于事,挣扎无果,被王令嗣带着跳入了水中。
谢文文不会水。
落入水里的那一刻,他就似一块石头一般开始往下沉,他在水里奋力的挣扎始终都冒不出水面,他四肢胡乱的摆动,求生的意志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王令嗣的手臂还横在自己的腰间,根本就拽不开,拉着他一起往水里沉,在水里的他根本睁不开眼睛,偶然的睁开也看不清什么,只有一串的白色的水泡,以及灌进他耳里嘴里眼里的水。
这一刻谢文文终于意识到了,王令嗣是真的要带他一起死。
铺天盖地的绝望淹没了他。
他连去回忆往事都来不及,他也来不及去想自己死后让其他人该怎么办,他空白的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必死无疑了。
窒息的感觉无疑让他回到了被王令嗣卡住的那一刻,但此时他再也没有了不会死的底气,脑子里像是有被什么挤压,胸口也疼,四肢逐渐不听他的号令,疲软的被水压冲起来,他的眼也不再怕水,他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水面,意识一点点的涣散,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几乎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在哪里。
站在岸边的人眼睁睁的看着豆大的帆船逐渐被烧成了空架子,然后向着一边倾斜,最后一点点的沉没入水中。
白行云似乎化作了一座石像。
他呆呆地看着那处升起的浓烟,已经不再张牙舞爪的火势,半边已经入水的船体,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的拽住,几乎要生生的撕裂。
他再也支撑不住地膝盖一软跪了下去,抵着冰冷的石面,坚若磐石的他终究是垂了泪。
他从未想过,失去谢文文能是什么感觉,他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真的会失去他。
从确定自己在乎谢文文跟在乎其他人不同开始,他就变得小心眼了,可他还没有开始表示自己的心意,就已经失去了他。
他痛恨他一时的慎重,让他再也不见不到活着的谢文文。
他开始怨怪,为何,身不由己?为何,天意弄人?为何,人心难测?
他从未想过做谢敬敏,他知道的,他跟着他们这一年来,跑过金陵看群英荟萃,到过蠡县论嫉恶如仇,一起同安镇望过天,一起憧憬着热血的未来。他们行侠仗义,济世救人,他只是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江湖人,他不是谢敬敏,不是北境的谁,他只是谢文文,他说过的,孤家寡人、得过且过的谢文文,他已经逃离了这个风云诡谲之地,他不争不抢,他不闻不问,为何,最终出事的还是他?
他才将过二十,他还有大好的年华,他未来可期,他说好的,还要跟他去灵虚派,去瞻仰那个神秘莫测的门派,他们,还有那么多的约定没有去实现,他怎么就可以,把自己葬送在了北境?
这不是他想回到的地方,他不是那种兜兜转转一生最后还想叶落归根的人,他都不愿意做谢敬敏了,怎么可以希望最终的归处是北境呢?可,他就是留在了这里,他沉睡在了那冰冷的深水里,他连去带走他都成了奢望。
悲痛欲绝的白行云望着望着突然吃吃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却泪流满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百里长洲看的于心不忍,背过了身去。
彼时,有人来报:“世子,已经成功截获那艘船,船上所有人都已经暂时看押,等待世子发落。”
听着这话,百里长洲这才知道,原来,白行云当时并不是真的背叛了他们,暗中勾结了王令嗣,放过了那群人逃出生天,而是他跟世子设了一个圈套,却谁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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