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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口喷人!”
听完张管事的话,一个学徒忍不住怒斥,他一指地上那具尸体道:“此人昨日来医馆时,分明只是说自己食欲不佳,师父也只是给他开了一味开胃药罢了,怎么就能喝出事了?”
听到学徒的说法,周围围着的百姓又不由得看向了地上那具尸体。
但是……
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脸色虽僵硬青白,但身形壮硕,看起来可不像是食欲不佳的样子。
受到周围人怀疑的目光,学徒不由得憋红了脸。
见此,许大夫拍了拍那学徒的肩膀,走上前:“诸位可能不知,只要是在老夫的医馆中开过的药,必定会多留出一份药渣留作依据。”
他看向旁边一个学徒:“小五,你且将这人昨日取药时多留着的那小副药拿来。对了,未免诸位担心小五动什么手脚,便请出来三人随小五一起去拿药罢。”
围观的众人互相看了看,半晌,有两位穿着儒衫看起来上了年纪的人走了出来。
就在还有一个中年男人想要站出来的时候,却先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越过他,站到了人前。
穿着蓝色衣衫的小孩眼眸干净,生得钟灵毓秀,像是哪家的富贵小公子。
小孩仰头看着许大夫,朝他挥着手。
许大夫见状,不由得会心一笑,“好,那便由你来当这第三人吧,诸位可有异议?”
小孩虽小,但也胜在心性单纯,不善撒谎,而且还有其他两名老者在,众人也不担心小孩胡说什么,便齐齐点头同意了。
如此,那学徒才带着三人一起去拿药。
张管事见此,也只是从鼻间发出一声轻嗤,没有说什么。
而看见许大夫镇定的模样,周围围观的人群也重新议论了起来。
“许大夫平日里就常给乡亲父老们义诊,如此好心怎么会做那种事?”
“像许大夫说的那样,要是许大夫真是用那些坏药材糊弄人,咱们县里这么多人喝了这么多年,怎么之前就没出过事?”
“就是就是……”
见周围的风向变了,那张管事皱了皱眉,揣着袖子继续问许大夫:
“许大夫,看来你是打算抵死不认了?”
许大夫甩袖:“老夫没做过的事情,为何要认?”
张管事冷笑一声,不再说什么,只是他眼神不善,看起来像是藏着些什么心眼。
没一会,那学徒便将那副包好的药拿回来了,“师父,药拿来了,这三位见证,我绝对没有做任何手脚。”
许大夫接过那药包拿给了一众人看:“为免诸位不信,我们便现场拆封,将这药煮了,且看看它究竟有没有毒吧。”
“好!”周围都是一片支持叫好声。
如此情况也等不上细细煎熬了,说罢,许大夫便叫来了学徒寻来热水,将那服药冲泡。
众人的目光都看着许大夫的动作。
唯独站在一旁的唐今在抬头观察着那张管事的表情。
张管事眼神轻蔑,嘴角上扬,像是成竹在胸。
很快,那服药便冲泡好了,而许大夫也当着众人的面,拿出银针,“诸位,看好了。”
唐今转过头去看着许大夫将那根银针放入药汤之中。
大概三息之后,许大夫将银针拿了出来。
而后,满座皆惊。
那银针没入药汤的地方竟然已经变成了黑色!
“这……”在众目睽睽之下,许大夫看着自己手上的那根变黑的银针,不敢相信,“怎么会?怎么可能?”
“哈哈哈哈!”张管事却是大笑出声,然后猛地沉下了脸,“许之山!你好毒的心肠啊,用劣质药材以次充好,与下毒害人何异!今日如此多的乡亲父老见证,且看你再如何脱身!”
说罢,张管事扭头转向身后的下人:“来人!将这老贼抓去官府,让官府老爷好好地判上一判!”
得了张管事的命令,那些下人们顿时一拥而上,想要抓那许大夫去官府。
医馆的学徒们上前阻拦,却也拦不住。
医馆门前喧闹打斗,终究是敌不过张管事带来的那些下人身强力壮,年迈的许大夫被一群下人硬拖着去了官府。
而挤在医馆门前的那群人,其中还有不少本就打算来医馆看病或是刚刚看完病的病人,此时都面面相觑着,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许大夫被带走。
好半晌,才有一个人追着张管事那群人过去了,见有人动了,其他人也才跟看热闹一样跟了过去。
唐今逆着人群回到了茶铺。
温折玉还坐在位置上慢慢喝着茶,并没有做什么,唐今有些奇怪,她沾了茶水:
师尊,这就是你要给我上的课吗?
温折玉放下茶杯,“学到了什么?”
唐今想了想,“想要做成一件事,就要多带点人?”
温折玉敛眸,他似乎是轻笑了一声,但唐今又不确定,因为那声笑太过清淡,叫人分不清其中的情绪。
只是青年染墨的清眸看向她,“这也算是一点,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唐今不由得又想了想,“相信自己,不要相信别人?”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位许大夫肯定是被人陷害了,而那服药也肯定是被人动了手脚,动手脚的人说不定就在医馆那群学徒之中……
温折玉看着她那似乎陷入思考的样子,良久,牵起她的手,跟在人群的末尾一起去府衙,“课还没有上完。”
天生魔心,天生自私、冷漠、对他人漠不关心。
若是寻常孩子,此时应该问他为什么不去帮那位许大夫,为什么被许大夫帮过的那群病人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许大夫被带走,而不上前帮忙。
但她却完全没有去考虑那个问题。
像是她说的那样,她只相信自己,不相信别人。
他人于她而言毫无意义。
……
两人走到县衙的时候,衙门前已经围满了人了。
温折玉带着唐今上到了府衙旁的一座高楼上。
在这个位置刚刚好能看清县衙里发生的一切。
他们来得晚,而那张管事似乎又早跟县衙里的人串通好了,此时县衙里已经开始审判那许大夫了。
只看堂下,那披麻戴孝的男子扑在那具尸体上哭得撕心裂肺,一副孝子模样,一旁头发花白衣衫凌乱的许大夫跪在堂中被一个学徒扶着,恍恍惚惚,而张管事站在堂中满脸得意侃侃而谈,风光至极。
“砰!”一声惊堂木,坐在正堂上的县令老爷声音含威:“许之山,你可有什么话说?”
许大夫朝着上座拱手,“县令大人,草民医堂中所用药材均是由李家药材铺供应,每一笔每一账均可查明,草民绝没有以次充好用低劣药材害人性命,大人明察啊!”
可那县令老爷却冷笑,“众目睽睽,如此多百姓都看见银针变黑,若你不是用的低劣药材,那便是你刻意投毒害人了?”
“不,草民——”
一个令牌蓦地被扔到了许大夫身上,那县令一拍惊堂木,厉声呵斥:“还敢狡辩,来人,给本官打!”
站在堂中的衙役有些犹豫,但看着那县令的模样,半晌,还是拿着水火棍上前。
“许大夫,你且忍忍。”一个衙役小声道。
“还不快给本官打!”那县令又催了。
两名衙役无奈,也只能抬起了棍子。
旁边的张管事笑意连连,就那么冷眼看着两名衙役的棍子打了下去。
但是那陪在许大夫身边的学徒却蓦地扑上去替许大夫挡下了那棍子。
“县令大人,师父年事已高,就让我来替师父受刑吧!”
听到那学徒的乞求,上座县令犹豫了一下,但旁边的张管事却立马道:“县令大人,若是这刑罚还能让别人替了,那砍头之罪是不是也能让别人替了?”
县令脸色一肃,又扔下一个令牌:“来人,将这扰乱公堂的人一齐打!”
“不可,县令大人!”学徒苦苦哀求,“师父年事已高,再动刑会出事的!”
那学徒声音实在凄厉,原本挤在府衙门口围观的一众百姓也不由得出声:“许大夫都已七旬,怎么还能动刑?”
“许大夫的徒弟不是愿意帮忙受刑,何至于苦苦相逼?”
“是啊,县里老爷就开恩吧。”
听着府衙外的辩驳声,张管事不由得嗤笑:“反正他不是大夫吗?若是伤到哪了自己治治不就行了。”
“你!”
如此无赖的话让那学徒赤红了脸,但坐在上座的县令也冷漠无情,“好了,还不快动刑!”
那举着水火棍的两名衙役犹豫不决,正要下棍的时候,衙门口却突然一乱。
只见两名皮肤黝黑的汉子挤开人群,冲到人前,“别打,别打!许大夫刚救了俺们老爹,怎么可能害人?”
其中一个汉子一眼看见张管事,顿时就变了脸:“好啊,原来是你这个贼货,我爹就是在你们医堂吃了药才差点起不来了,我们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先找许大夫来了?”
那张管事不由得瞪圆了眼睛,“你们爹什么时候上我们医堂了?”
“就是昨天!”兄弟中年长的那位说着便猛地拍了一下衙门口的那面大鼓,“老爷大人,我们要状告这人,用假药害人!”
说着,兄弟中的弟弟便直接走进了县衙,“你这个坏了心眼的人,害了俺们老爹还不够,还要害许大夫,老爷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随着两兄弟的加入,府衙中一时间变得格外的混乱,好半晌,那县令才叫人控制住了那两兄弟,“你们两个,可知道诬告是什么罪?”
两人一凛,但还是梗着脖子道:“俺们爹就是吃了他家医馆的药出了事的,多亏了许大夫才救了俺爹一命。”
对于这两个蓦地多出来的乱子,县令不由得头疼,而一旁的张管事也是脸色黑沉。
他一扭头,朝着县令道:“大人,先不管这两人和我家医馆的事,先把这许之山害人一事审了再说吧。”
县令也正头大,闻言,道了一声“好”,又是一拍惊堂木:“许之山,用坏药害死人一事,你认是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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