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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很平静,很像是沉寂下来的江涛,但只要熟知江水的人都能知道里面究竟蕴藏着多大的能量。
温欢听见他说:
“他一求留他一条命,二求这件事不让小侯爷知道。”
宗遂帝终于说出来了。
“朕原先是做到了,如今却是失信于他。”
温欢猛地坐起来,因为生病那双黯淡许多的眼睛此时亮得惊人!
“舅舅,您到底做什么了,别再拖下去了。您说啊!”
再这样不紧不慢的说下去,温欢觉得他能被这样的节奏磨得心神不宁。
心脏都要被人给磨穿了,温欢逐渐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可他依旧眼都不眨地盯着宗遂帝,他想要亲耳听听对方说的代价。
终于宗遂帝开口了。
“既然他这般一定要打朕的脸,让全天下都想看朕的笑话,朕自然成全他。”
宗遂帝神情冷酷到一定程度,帝王的无情很自然暴露出来几分。
“朕让人将打王鞭请了出来。”
打王鞭是开国先祖留下的东西,留存下来为的就是惩戒皇家。
倘若皇帝做事昏庸不理朝政,那么持有打王鞭的人就能上打皇帝,下打权臣。
反正有这个鞭子谁都能打,皇帝还不能因为这件事找他的事情。
但真正用上打王鞭的时候很少,先帝晚年昏庸,打王鞭的持有者都念在先帝早年的勤勤恳恳没动手。
宗遂帝派人去请,虽然没说用来做什么,但那些人后来结合九皇子久久不面世,心中隐隐有所猜测。
温欢却也知道打王鞭这个东西,他却没想到不管是宗遂帝还是宗非白两个人竟然瞒得这般紧。
中间是怎么动鞭子的宗遂帝没说,只是一句淡淡的“活着出了皇宫”成了最后的结局。
温欢觉得太割裂了。
他知道宗非白做的时候皇帝难容忍他。
却卑劣的想着皇帝不能容忍,做父亲的难道不能吗?
越是这般想,温欢越难受。
人有的时候头脑是会发懵的。
温欢看着宗遂帝露出震惊的表情,看着对方表情扭曲的好像在呼叫什么。
他看到对方狼狈的站起身扶住他,温欢整个人靠在他怀中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面上有些热。
还有股腥臭味。
他大概是吐血了。
他突然发现。
眼泪一颗一颗滚下去,混杂着血迹。
耳边的空鸣逐渐平复,他又能听见声音了。
他听见宗遂帝吼着让人去叫太医。
温欢就更怨恨了。
偏偏他又不能怨恨。
不知道在哪里听过一句话,一个人旁人对他的评价不好,但若是他对你好,你就得认那份好。
温欢不知道有没有道理,但宗遂帝方面因为他娘对他的好,对他的疼爱,是他温欢远远还不上的。
温欢用尽力气,努力地抓住宗遂帝的衣袖,在后者察觉看过来时小声地开口:
“舅舅,您也怨恨我吧。”
他这话说的好突然,宗遂帝的怒火早就被吓没了,全然不明白温欢为何说这句话。
两个人的心跳都在加速,宗遂帝的声音和温欢的声音“相撞”。
“别说话了,欢欢。”
“宗非白他是为了我去争那个皇位的。”
温欢觉得他好坏啊。
他这个时候竟然很想笑,甚至努力的将眼睛睁大,以便他能够看清楚宗遂帝的所有微表情。
他贴宗遂帝贴得很近,能够感受到对方僵硬的身体,温欢眼泪掉得更快了。
他说,“舅舅,是我太贪心了。我想他光明正大的跟我在一起,他就只能做皇帝。”
温欢跟宗非白说私奔,可他知道那是不现实的。
他这个小世界太娇宠了,好像真的只要张开手就能要到太阳。
温欢后来总是在想,是不是他当时在那里说那些话的时候,眼睛里面还在舍不得皇宫,舍不得舅舅,舍不得即将触手可得的亲情。
所以宗非白才非去不可的。
温欢不知道,却又怀疑。
“舅舅,我跟宗非白私定终身了,从来没有什么神医的女儿,我娘她们都知道。”
温欢想,这大概是他最疯狂最胆大的时候了。
他想宗遂帝应该生气了,因为扶着他的那双手在抖。
后来温欢咳出来的血越来越多,眼睛再怎么瞪大也看不清楚面前的人的时候,他想。或者在发抖的是他。
“舅舅,说一句很矫情的话,要是宗非白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说完他就晕过去了。
只留下脸色铁青的宗遂帝站在原地,和听了整个皇家腥密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喘的孙海。
其实宗遂帝不知道,温欢真的说的是实话。
他这段时间关心则乱,在咳血晕过去之前才想到,要是主角死了小世界会崩塌的。
那宗非白要是真的死了,不说温欢,连宗遂帝都得“陪葬”。
听起来很像是地狱笑话。
温欢觉得他说的很认真,却不知道听的人有种被威胁的感觉。
不过话说回来,宗遂帝现在也不能找他的麻烦了。
现在温欢还晕着呢。
他本就生病,现在又被宗遂帝给刺激,皇宫全部的御医都过来了,跪在地上跪了一整排。
最后还是安乐公主赶过来了。
她消息灵通,进来的时候就从红豆那知道了事情的前半段。
看到自己儿子躺在床上好像随时就要没了一样,她顿时怒了,劈头盖脸地就给宗遂帝一顿骂。
宗遂帝听得不说话,只是最后阴沉地问…
“他跟宗非白的事情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安乐公主眼睛都不眨的就问:
“他跟宗非白什么事?”
心理素质那叫一个不错。
可惜,宗遂帝不是诈她的。
太医刚刚下了药,这会温欢醒不过来。
宗遂帝不含糊,直接带着两个人去书房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安乐公主夫妇。
“我没骗你们,你们也不用想办法来骗我了。”
安乐公主气得要命,心虚都没了。
“你来的时候是不是就有怀疑了?不然为什么故意说那些话,故意刺激欢欢?!”
宗遂帝沉声:“朕来的时候没有!朕只是生气他究竟有什么可郁结于心的!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老九!”
他们两个对视,都是怒气冲冲。
温行知却突然插嘴:
“既然不是来的时候就有所怀疑,想必是问着问着看到了欢欢的反应才有所怀疑的了?”
长久的沉默…
宗遂帝默认了。
“朕还没老到眼瞎耳聋的时候。”
所以温欢的所有表情,一举一动甚至是有时候的垂眸,宗遂帝都能察觉出不同。
他心中一直不说破,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懦弱的逃避。
好像只有这样,他们还能保持那份平静。
甚至到了现在,看到那孩子这么躺在床上,他又有点后悔,今日是不是不应该来说这些事情。
可是怎么能不说?
又如何能不说!
要是不说,这件事永远横在中间,只是会在更久远的未来用更加惨烈的方式爆出来。
宗遂帝坐在那里,从前挺直的背脊现在弯了下去,要是被别的人来看,会突然发现皇帝已经老了。
英雄也在迟暮。
安乐公主看他这副样子,真的是有气也撒不出来。
自己的弟弟,她还能不了解吗!
三个人在房间里面沉默,最后实在坐不下去了宗遂帝问:
“你们就不反驳吗?就没意见吗?怎么搞得好像我是最大的坏人一样。”
温行知勉强笑了笑,“一回来就发现自己儿子喜欢上了男子,我们能让自己接受已经很不容易了。”
大概是有亏欠打底,后来又发现宗非白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
“也许是我早年真的差一点就要死了吧?”安乐公主突然开口,她的情绪平静下来,坐在暗处,看不清楚表情。
“那时候迟迟找不到神医,身体越发的不行,走路都成问题。那个时候行知陪在我身边,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几乎能够感受到自己生命流逝的声音。”
安乐公主清楚的记得她那时候的感受。
“我却久违的感受到了幸福。”
在最初慢慢的被积累的病痛折磨,她也不甘心。
为什么是她?
她为了家国为了百姓差点把命丢在战场上。
回来之后还没过上两年的舒心日子,就要去死,她不甘心。
她的孩子还那么小,她甚至看不到他成年,她不甘心。
她跟相爱之人聚少离多陪伴甚少,她不甘心。
不甘心的事情太多了,安乐公主在路上心中也是不平静的。
所以她很多时候在假装幸福。
但是那天她只是靠在温行知的肩膀上,只是感受着吹过的风,哪怕即将死去,她也觉得幸福了。
能活着从战场上下来,她很幸福。
能有个活泼健康的儿子,她很幸福。
能有个弟弟帮忙看孩子守好家,她很幸福。
在临死之前的这一路都是心爱之人陪伴着的,她很幸福。
她的幸福好像很简单,却是温行知这么一路走过来润物细无声的爱灌溉的。
她那个时候就发现,爱是比恨更坚强的东西。
“所以看到欢欢和那孩子相爱的时候我就心软了,他们的眼神我太熟悉了。”
安乐公主觉得她好像看到了温行知的眼神。
她轻轻地说道:
“我那个时候不想别的了,我就想我当初不甘心,我当初怨恨地度过了那么多的时间,我希望我的孩子多多地幸福。”
这是属于一个母亲的伟大心愿。
宗遂帝说不出旁的话了。
温欢醒过来是三日之后。
他睁开眼之前先有感觉时的嗅觉。
他总觉得他闻到了湿漉漉的雨后空气味道。
再恢复的是听觉,果然哗啦啦的天在下雨。
最后恢复的视觉,温欢睁开眼,屋子里面没有旁的人。
他就这么呆呆的看了会空气,才反应过来他是晕了又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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