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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与君......长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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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昭宁将玉玺诏书重新交回魏珩手上。

    内阁众位老臣望着那最后一道诏书,泪眼朦胧。

    今日,若魏珩生,则大魏正统得保。

    若其死,则大魏落于篡位贼子之手,永失正道。

    魏珩跪在地上,朝魏帝深深叩首。

    父子,拜别。

    国难当前,多耽搁一刻,大魏便多一分风雨。

    手中玉玺沉重。

    那是......最后一分生机。

    留守在寝殿外的禁军全部被派去护送魏珩出宫。

    门外大雨滂沱,似天公在泣。

    盛昭宁拉着魏珩的手跑在狭长的宫道上,一路向东而去。

    她第一次觉得这条路有这么远,不管怎么跑也跑不到尽头。

    大雨模糊了视线,将衣袍浸透,顺着衣摆滴下。

    凉意深入骨髓。

    叛军攻打皇宫的声音已在不远处传来,厮杀声响彻,宫人四处逃窜着,惊慌大喊,从身边不断跑过。

    盛昭宁牢牢地牵着魏珩的手,掌心微弱的温度浅淡跳动,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一种难言的慌乱填满内心。

    “殿下,在那边!”禁军大声喊道。

    盛昭宁指尖一紧,抬头望去,却见最东侧的宫墙,茂密的矮木藤草遮挡下,隐隐可见密道一角露出。

    心脏狠狠一跳,她慌乱的去寻魏珩的视线。

    却不知为何,面前的人似乎离她越来越遥远,她连他的眉眼都已看不清晰。

    禁军扑上前去,清理密道入口。

    与此同时,叛军冲破宫门,厮杀声近在耳畔。

    强烈的恐慌近乎要将她吞噬。

    她不知道这样的惊恐从何而来,明明他们正站在密道前,明明离生仅有一步之遥......

    盛昭宁浑身发抖,脸色惨白,掌心的温度在快速流失。

    忽然,身体落入一个宽阔的怀里。

    “别怕。”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廓。

    她感受到魏珩在很用力的抱着她,将她完全按在怀里。

    盛昭宁闭上眼睛,同样紧紧的反扣住他,用尽全力感受他怀里的温度。

    可这样磅礴的大雨,只有冰冷和寒意将她笼罩。

    “魏珩......”

    盛昭宁声音哽颤,似乎只有叫着他的名字,才能将内心的空洞填满。

    远处火光被雨水浇灭,变成冲天的浓烟,化为厚重的云雾,伴随漫天大雨覆盖尘世。

    兵刃交接的声音已迅速逼近。

    终于,乱草矮树被劈开,露出墙下本该幽深暗长的密道。

    可是落在眼前的,只有密道口层层塞满的石块。

    ——密道,被堵......

    “这是怎么回事!”

    “密道被堵住了!”

    “都是石头,来不及清理!”

    盛昭宁望着那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石块,几乎一瞬跌落到绝望之中,挣扎无生。

    而身后,马蹄声已步步逼近。

    她若有所感的抬起头,回眸望去。

    落在视线里的,是泼天雨幕下,玄黑色的战马越过重重关口,慢步停在她的面前。

    血色眸光寸寸上移,扫过那把滴血的重枪,越过青筋暴起的手背,顺势而上,最终陷入到那双暗如长夜无光的瞳孔之中。

    魏颐,杀来了。

    盛昭宁不知该怎样形容那一刻灭顶的绝望,她只觉浑身僵冷,天地昏寂,一切颜色都在眼前骤然失去。

    魏颐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冷目注视着她。

    他看清二人紧握的手,看清盛昭宁恐惧的目光。

    那颗被憎恨填满的内心本以为不会再为她有任何的跳动,可还是在看见盛昭宁的那一刻,重重一坠。

    禁军持剑反击,可不过数十人的队伍,如何能敌得过跟在魏颐身后的几千精兵。

    “殿下快走!”

    羽林卫统领冲杀在前,拼死抵挡。

    盛昭宁什么都来不及想,转头拉着魏珩朝反方向跑去。

    她不知跑了多远,也许并没有多远。

    只是短短的一段路,却如同跑了一生般漫长。

    直到那匹黑色的马再次挡在面前。

    盛昭宁身形一晃,脑中的弦骤然崩裂。

    魏珩将她挡在身后,迎着面前高马,抬头直视马上的人道:“魏颐。”

    他叫出了他的名字。

    曾经掩在一片和平假象下的兄友弟恭之景似乎还在眼前。

    魏珩或许对他有过防备,却从未真正的将他视作仇敌。

    他对魏颐,总是缺少了那种仇恨的情绪。

    相反,总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始终萦绕在他的身前。

    如果不是察觉到他和昭宁曾经有情,如果他们不曾陷入过皇位的争夺,或许他们真的能成为一对手足情深的兄弟。

    魏颐冷目注视着他,同样道:“魏珩。”

    微妙的气氛在几人中间流转。

    如今大局已定,魏珩已坦然接受这样的结果。

    若能海清河晏,盛世太平,无论天下落于何人之手,他都无憾。

    只是......

    “魏颐,放过昭宁吧,皇位之争与她无关。”

    这从来都是他们之间的争夺,她不该受他的拖累。

    成败已定,魏珩无惧去死。

    只求盛昭宁平安。

    一把剑被扔到他的脚下,荡起一片水花。

    意思已经很明显。

    他要魏珩去死。

    盛昭宁看着魏珩将那把剑捡起,刀刃出鞘,他毫不犹豫的往喉咙割去。

    就在剑刃即将划破他喉咙的那一刻,盛昭宁才猛然清醒过来。

    “不要!”她疯了似的撞开那把剑。

    剑柄坠地,被盛昭宁夺下。

    意识已经全部回笼,她丢开那把剑,跪在魏颐马前,一下一下用力的磕着头。

    额头被撞破,鲜血混合着雨水滴落,流淌在地上。

    盛昭宁声音嘶哑:“魏颐,是我错了,求你......求你放过他。”

    她错了,是她不该离开凉州,是她不该爱上魏珩。

    是她,不该背叛他。

    如果没有离开,如果甘愿留在魏颐身旁,即使要一辈子活在黑暗悲寂里,永远看不见光亮,是不是,就不用忍受这样的锥心之痛。

    没有了对她的深恶痛绝,没有了牵连到魏珩身上的滔天怒火,魏珩也许,就不会落入如此死境。

    盛昭宁再次置身到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她真的觉得自己错了,错的彻底,万死难赎。

    “求你,魏颐......”她悲恸嘶鸣。

    魏颐翻身下马,一步一步向她压近。

    脚步停在眼前。

    他蹲下身子,将掉落在她身边的长剑拾起,递到她面前。

    魏颐抬起她的下巴,残忍笑道:“你和他,只能活一个。”

    眼神里,是能摧毁一切的阴戾。

    盛昭宁早就到了可以替魏珩去死的地步。说出这句话时,他其实就已经能猜到答案。

    却还是不死心的在做最后的试探。

    可话音只是刚刚落下,甚至魏颐和魏珩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盛昭宁已经夺剑而下,朝向自己的胸口,重重刺下——

    魏颐瞪大了眼睛,几乎是惊慌失措的挑开她的剑。

    剑尖却还是在她的胸口上刺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魏颐掐着她的手腕,力度似是要将她捏碎。

    “你就那么爱他?”魏颐红着眼问。

    盛昭宁说:“是。”

    爱就是爱,没有人可以强迫她否认。

    她夺下那柄剑,再次朝自己颈间割下,就要终止这一切时......

    魏颐发狠似的掐着她的手腕,带着她的力道,朝后刺去。

    “哧”的一声,利刃入心。

    剑锋没入同样扑过来阻止的魏珩胸膛。

    盛昭宁大脑“嗡”地一声炸响,她难以置信的望向手中长剑,鲜红的血液刺痛了她的视线,脑海中一片茫然。

    剑柄还握在她的手中,冰冷、沉重。

    这把剑,被她......亲手刺入了魏珩的胸膛。

    盛昭宁眼前一片片昏暗,耳边阵阵嗡鸣,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停止流动。

    眼前,魏珩的身影失去支撑,缓缓跌下。

    “魏珩——”

    盛昭宁跌跌撞撞的爬过去,失声大叫。

    血,满地的鲜血混着雨水晕染散开。

    她抱着魏珩,无措的捂着他的伤口,可源源不断的血液还是从指尖溢出,似乎永无尽头一般。

    泪水流了满脸,混着雨水的冰凉。

    “你别死,阿珩,你别死......”她断断续续,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手中浸满鲜血。

    血液的温度还那么灼热,就要把她的掌心烫穿,但他身上的温度却一点点冷了下去。

    盛昭宁看着他,终于崩溃痛哭:“救救他,谁来救救他啊。”

    她无措的抱着他祈求着,可视线扫过四周,只有魏颐冷厉的双眼,和面无表情的黑甲凉州军。

    怎么办,怎么办......

    她的阿珩......

    怎么办。

    盛昭宁紧紧的抱着他,明明相拥的那么紧,却还是在一点一点的经历分别。

    魏颐面色紧绷着,似乎被这样的画面刺痛了眼。

    他压着步子走过去,低头睨视着她。

    “从你离开凉州,踏入京城的那一天,不就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局了吗。”

    魏颐冷笑着,无情将她的身份揭破:“镇北王府影卫,影十。”

    他拆穿她的身份,将她来京的目的一一列述。

    盛昭宁披着温和无害的假象潜伏在京城,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骗的魏珩对她情根深种。

    而她自己,也陷入在这样虚假的幻象中无法自拔。

    真的当起了朝野称赞的“盛大人”。

    如果知道这一切,如果知道她是镇北王府的人,甚至就连接近他也是为了夺权篡位而来,魏珩还会爱她到甘愿为她去死吗?

    盛昭宁心脏狠狠一缩。

    她下意识就要捂住魏珩的耳朵,可双手颤抖着,抱着他无法挪动分毫。

    盛昭宁脸色惨白,无限的恐慌将她填满。她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以这种方式暴露在他面前。

    她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怕从里面看到震惊、失望、愤怒。

    可是,魏珩却只是费力的抬起手,擦掉她眼角的泪痕,笑着说:“别哭,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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