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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喜酒办完,搞镇办企业带动全镇经济发展的计划,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有人比他更积极。
陈政杰这几天脚不沾地,乡里县里市里三头跑。
项目未动,材料先行。
既是标准流程也是惯例。
能把需要的红戳戳聚齐,心头有底,遇事不慌。
搞镇办企业乍一看固然是件好事,但是这里头也有两个难点:
1、镇上没有几个钱,尽管大财主李建昆愿意先垫付,但也要借不是?一个小镇子背负千万级别的债务,反正他陈政杰肯定没资格拍板。
他最早找到乡长时,乡长听完人都懵掉,乍舌说这要是赔掉可咋办?
陈政杰于是使出三寸不烂之舌,加上李建昆给的承诺,算是勉勉强强说服乡长,然后又奔往县里,因为乡长能给出的只有精神上的支持,这个板他也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拍。
这些人却不知道,李建昆借这笔钱,有讲究,倘若换成投资,二者意义迥然不同。
借才是成人之美,好处让他们占尽。
这与当下环境没有关系,如果真想投资,李建昆有的是变通办法。这些年他一直在思索回乡做些事情,但是从未想过自己来当老板,没啥太多想法,只是不想毁掉“乡亲”这层关系。
便宜让任何人占他都无所谓,只要最终父老乡亲们能落到切实好处,那么他的目的便达到。
2、李建昆的条件,让镇里的其他厂子往后做配套。
这事确实可以操作,然而事实上又不能摆到明面上来说。
得让能拍板的人含糊一下,甚至是担点可能会被政敌攻讦的风险。
陈政杰既跑得激情满满,又有些惆怅烦闷。
他又不知道的是,李建昆纯粹是故意让他跑。
这事最后肯定能定下,因为李建昆跟主管经济的徐方国,已经沟通过,后者当时抖了抖肩,一肩挑之的意思。
当然,得搞出动静被他不小心知晓。
也是个流程问题。
他李建昆又不是投资方,私底下和徐方国谋划算怎么一回事?
暖阳高悬,隔着院墙吹进来的风,已经带有些许暖意。
一张小桌板,上面泡着两杯绿茶,摆着一碟蚕豆瓜子拼盘。
老李家两兄弟相对而坐。
“……不是我个人的事,也不是某一家的事,你自己的事已经够多,就别操心了,慢慢的总会解决。”
面对弟弟的不停追问,李建勋仍不情愿真正透底。
“哥,你真要跟我计较这么多吗?”李建昆幽幽问。
李建勋挑眉道:“我跟你计较,这又不关你的事。”
李建昆仰头望天,看似扯向题外话,喃喃说道:“爸妈如今在首都生活,我媳妇儿家也在,二老在眼皮子底下,没啥好担心的。
“小妹在首都上大学,想走演员那条路,以为她那顽皮性子干不成什么正事,实际上学的还不错,现在都有人找她拍戏,被我挡了,想着该学习的年纪就好好学习,这条路我有资源,只要她水平到,再好的机会都能提供给她,等于说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能照看着。
“二姐是咱们四个兄弟姐妹里面,性子最软弱的一个,嫁到特区,有个很爱她的老公,你知道的,华电产业园在特区,我在那边的关系比首都还硬,二姐受不到任何委屈。
“唯独你。”
李建昆收回视线,望向表情复杂的大哥:
“你现在万事不找我。
“咋地,要亲兄弟明算账吗?
“一世两兄弟,有必要?”
李建勋嘴唇翕合,想说些什么,终究没说出口。
“你心里不就是觉得?檬谴蟾纾?孟衩晃?依镒鎏?啵?媚阏飧龃蟾缋狭趁淮Ω槊矗俊
李建昆突然抓起大哥一只手。
啪一声。
甩在自己脸上。
李建勋睁大眼睛,“你有毛病啊!”
李建昆笑道:“无论我是对是错,你李建勋要打我,我都得受着,谁让你是我亲大哥呢。”
“那我呢?”侧方传来声音,贵飞懒汉不知何时冒出来,戳在后院连接堂屋的门洞口,眼里精光四溢,跃跃欲试。
李建昆头也不回道:“一边凉快去!”
贵飞懒汉:“……”
“哥,我这辈子只有三个念想,让家人生活幸福,自己活得自在,再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做点有意义的事。结果我混好了,我亲大哥有事都不稀得找我,我特么混个什么劲!”
钢铁硬汉李建勋双眼微微泛红,沉默一阵后,赧颜道:“是哥错了。”
“可不?”
李建昆莞尔道,“错得离谱!人的际遇不同,你弟现在混得好,有光你不沾,你不知道往上爬,你不爬高点,哪来的光让我们沾?
“等赶明你有光让我沾的时候,看我烦不死你!”
彪子眨眨眼,心想他娘的,好像是这个道理啊。
建昆虽然有钱,虽然名气大,但毕竟不是他这个圈子的人,而他这个圈子呢,恰好又是管事的。
建昆就没有需要帮助的时候?
肯定有嘛!
眼下都有人在报纸上炮轰他。
可是他李建勋又能做什么呢?
他天天想着为家里,为老母亲,为弟弟妹妹做点什么,总觉找不到机会,事全被建昆做完了,妥妥当当,事实上并不是这么回事。
建昆的难处,以他现在的级别,根本帮不到。
念头至此,打小一根筋的彪子,思想突然通透了。
他要往上爬!
只要爬得足够高,就能帮到建昆!
凝视着大哥脸上的表情变化,李建昆险些没有喜极而泣,千年的铁树开花,不容易啊。
其实老早想找大哥谈谈,正好趁着这次机会。
他不在乎大哥能爬多高,只要大哥别拒绝他的好意,包括小平安往后的路。否则明明可以混得更好,这爷俩偏偏不,你说他这个弟和叔,糟不糟心?
一家三口,包括拜年走亲戚,里里外外,拢共只花八十块钱。
昨天按照本地习俗,大哥大嫂必须封红包,交到沈姑娘手上,里面装着八百八。是大嫂觉得不好意思,找婆婆借六百块凑出来的。
今早老妈偷偷告诉李建昆后。
他心窝子里像是有把刀在剐,说实话,他当时挺想抽彪子。
“是厂子里的债务问题吧。”李建昆问。
彪子大吃一惊,“这你都知道?”
转瞬,勃然大怒,“知道你还打听个屁!”
“猜的,猜的。”李建昆打着哈哈问,“欠别的人多,还是外面的债多?”
“都多!”
彪子狠狠瞪他一眼后,摇头叹息道,“国营厂的运作你肯定懂,上下游都是兄弟单位,我们从下游厂子拿生产材料,上游经销单位从我们厂子拿成品货,几乎没有钱货两讫的事。
“这么多年下来,倒也没出大问题,去年明明商品还供不应求哩。鬼知道什么个情况,市场突然不转了,上游的货卖不出去,问题一下子全出来。
“上游没钱给我们,我们自然没钱给下游,全揭不开锅。
“去要债吧,好嘛,拿出一大堆欠条,说他们不是没钱,其他单位欠他们好多。也有人来我们厂子要债,我们没辙啊,只能见样学样。
“僵了,像一台成千上万个零部件组成的机器,一个核心部件转不动,全部瘫痪。
“可是职工们要吃饭要养家呀!”
李建勋说到这里,忧伤扶额。
他虽然不管财务,但升职前的岗位是生产主任,那时候一天多半时间都待在车间,和工人们感情热络,工人们有事也愿意找他。
他到现在都忘不了,腊月二十七那天,结伴来到办公桌找他的那些工人们希冀的眼神。
都是些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或许还有个病痛的家庭状况。
他回去偷来媳妇儿压箱底的钱,分给他们应应急,还关起门来让他们别出去说。
那是他李建勋这辈子最龌龊的一天。
可是,这回应付过去,下回呢?厂子里的其他职工呢?情况越来越糟。
“等于说,是个三角债。”李建昆内心唏嘘,终究还是来了。
雪上加霜。
什么个情况鬼不知道,他倒是晓得。
“对对对,就是三角债!但可不是一个。”
李建勋只觉得这个形容太贴切,长叹口气道,“建昆呐,这问题你也未必能解决,它是一个系统性问题,不是某一家厂子的困难。
“打个比方,但我肯定不会让你这么干,你有钱,就算你拿钱出来替我们厂子填上窟窿,也只是暂时性帮助,商品卖不动,上游僵住,等于我们的货变不出钱,迟早还是会陷入僵局。”
李建勋有些绝望道。
“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等人们手头宽裕点,该消费还是会消费,不过。”
李建昆顿了顿道,“市场经济的大潮已势不可挡,外部的同类型商品会越来越多,你们将面临更大的竞争压力避不可免。哥,作为一个县级工厂,传统性的工厂,你们单位的人属实太多,华电产业园有你们厂子几个那么大,职工还不到你们一半。”
李建勋苦笑道:“厂子里嘴巴太多,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的问题。能怎么办?学那些‘先锋厂让一半人下岗?大家靠什么过活?”
李建昆也不免一阵头大,真是越讨论问题越多。
积重难返啊!
他摆摆手道:“先这样吧,让我想想。”
这些各种各样的问题,林林总总,李建昆倒是没自大到能全部解决,事实上也不可能圆满解决,历史已经告诉我们,痛苦和牺牲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他只是想尽力做点什么,帮帮大哥,在此过程中若也能惠及一些人,那就更好。
————
一辆白色面包车兜风似的驶进清溪甸。
里面坐着五个衣着光鲜的男人,俱是和颜悦色的表情。
正值午后,日头又不错,入村的主干道上,有些村民们在遛弯消食,见到这辆眼生得紧的面包车,自然不免投来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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