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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有人走了,高潮部分已经落幕,结果会怎样?可想而知,但就有那么极少数人,喜欢看热闹,在人群中不走,其实不管他们的事,他们得等到水落石出,这部分人一向关心他人比自己为重。
大约过了一袋烟的功夫,别人还在磨磨蹭蹭,因为事不关己,就高高挂起,只有一向如横虎一样的李宜忠,黑着脸,耷拉个脑袋,甚至是咬牙切齿走进来,“好!李建木,能!你这事做得漂亮!”并且竖起大拇指。
“李队长,你这是处理事情的态度吗?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贾云龙为了防止事态被激发,“我认为建木爷这回做的就对,不管涉及什么人,都要敢于和坏人坏事作斗争,你呀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坐下吧,等他们来了,再说!”
李建木理理小褂,冲着外面的人挥挥手,“要不都进来坐!”
“二哥!适可而止,得饶人处且饶人,一笔写不出俩个‘李字,这是内讧,这是祸起萧蔷,不要得意忘了形!”李建玉0.见火候差不了多少,就说,“贾副书记,事就是这么个事,藏不了掖不了,我们是召开大小队干部联席会议,我二哥不是干部,要不让他先回去?”
“也可以!”贾云龙借坡下驴。
“我不回!”李建木执拗起来。
“行啦!我在这儿,你还不放心?贾副书记要处理不好,我还不让嘞,再说:这事明天既要开群众会通报,更要上报到赵书记那儿,谁想兜,也兜不住不是?”
“你们一向是一丘之貉,我信不过你!”
外面的人“噗嗤”一声,笑喷了。
“跟着起什么哄?事情是处理了的,不是看了的,都走!”李建木说话的功夫,田家兴、贾福生就前后脚到了。
贾福生拍拍李宜忠肩头,就坐在他旁边,“建木爷,你真得回去了!”
“贾福生,你是只什么鸟?叽叽棍拉薄屎,不是只好鸟!”
“听人劝,吃饱饭,得意不能忘了形,就算你把他们送进牢里,总有出来的那一天,大家都在贾家沟地面上活人,是不是?退一步:海就阔,天就空!”
“好!我等着你们的结果!”一头扎进院子里,就唱上了,“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渣人有渣人的活法,据后来人回忆,那是李建木人生最高光时刻,他凭一己之力,收拾了二土匪刘长根,让喜欢吆三喝四的李宜忠从根上开始腐烂,牛芳芳不再趾高气昂,威风一下子扫到地上,李建木快意恩仇一回,每每想起这一段,引以为豪:谁说我是窝囊废?谁还敢说我是窝囊废?这是窝囊废能够办到的事吗?他象鞭炮中的钻天雷一样,带着尖厉的鸱?响音,钻向天空,拖着硝烟的鼠尾,弯出漂亮的弧,让人惊奇仰视,速度之快,如响箭,正当人们期待“嘭”地一声炸裂,电光火石般耀眼,然而,它成了哑雷,钻得高,落得快,象石子掉在地上,无声无息。
在一夜焦急等待中,沉闷的大铁钟被李宜忠敲响,带着愤怒和声讨,延续昨天的突忽奇来,许多人不愿意动一下,看着那洞穴一样的窗口,透着阳光,心悸动起来。
“狗日的李宜忠,就这样与报应不期而遇!啊哈!”贾云跃从床上弹跳起来,心情愉快。
“你们不是一样的人吗?”他的女人侧了个身,不想起,昨夜贾云跃回来太晚,身上冰凉,让她哆嗦好一阵。
“他是人渣,我能跟他一样?狗日的这些年占了生产队多少便宜?要不是云龙罩着他,他早已经下去了,这回让李建木整治得没脸了!”
“你们研究恁长时间,怎么处理?”
“还能怎处理?他们是通奸,便宜了刘长根,只是把他看青的活下了,基干民兵扭送大队部,对牛芳芳开个批判会,以儆效尤,对李建木给予二十块钱奖励!”贾云龙没有办法包庇李宜忠之妻,咬咬牙,瞪了李宜忠一眼,骚公鸡一只,这回脑门上的骚筋再也暴凸不起来了,象漏气的蒹葭。
“凭啥嘞?”
“地里有掰扯下来的棒棒,你明白了?事实摆在那儿,纸里包不住火!谁也别想藏着掖着!”李建玉对于二哥此举,在心里大加褒奖:谁知道砖头绊人还是瓦碴绊人?他这话说得掷地有声。
李宜忠死鳖一样坐在板凳上长吁短叹,他平时都是扛?湃杖说模?饣亓车舻厣希?嗄靠醋偶衷屏??蜒涛?弥泵盎稹
“想啥嘞?这么神不守舍?”女人赤裸着臂膀,在男人忪醒的睡眼摇晃,“你是不是也想着和二土匪一样风流快活?”
“想哪儿去了?我在想昨天晚上,李建旺的不依不饶和李宜忠瘫坐在云龙家大口大口抽烟的样子,这畜生终于遭了报应,大大咧咧,一脚失空,踩在粪坑里,染脏了,更臭了,牛芳芳这顶绿帽子,不大不小正戴在他头上,抹不下来,我就不明白李建木这个土头木马,咋就逮得这样准?没准是瘸子支招!”
“那还是怪牛芳芳,母狗不翘尾巴,公狗他敢上?”油灯滋滋响。
贾云跃粗糙的手,就在女人滑不溜手的屁股上摸。
“你要干吗?”女人故作惊悚。
“你倒是翘尾巴呀?”
“你这只公狗是不是等不急了?”女人眼中春光溢水。
一番云烟之后,就在黑暗里大睡。
天色还在苍茫里,那让人心惊肉跳的钟声,已经敲响,这一回,并不是李宜忠敲响的,而是贾云贵,巨大的耻辱,在昨天夜里,已经如暴风骤雨在小小的贾家沟上演,潮起潮落,一直延续到后半夜,鸡叫头遍才渐渐消停,人们失去了困意,在兴致勃勃谈论着,笑,大笑,从心里笑,那些曾经受尽折磨,却一直敢怒不敢言的人,这回乐疯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个饱受歧视且窝囊的酒鬼,被酒虫舔得半饥不饱的男人,就这么英雄一回,他们始终不相信:李建木不会有这样超人智慧,这一定是那个笑起来有几分阴骘鹰一样让人惊悚李建玉的计谋,在棉籽饼事件上,这个人棋失一招,精于算计的李建玉一定会下一时刻找补回来,正在人们翘首期盼里,这一时刻,就这么快速来了,象一道闪电。
“走!起床,看热闹去!这回那张在贾家沟纵横捭阖几十年,老滋老味的脸,算是掉在地上,跌个粉碎,拾不起来?? 崩钅?K?植逶谕废拢??呐?瞬嘧派碜印
薛萍正值壮年,一时三刻离不了李默海,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是她最后的柔情蜜意。
大铁钟撞击出火花,正是李宜忠一家如丧考妣时刻,牛芳芳象头受尽委屈的母牛在哭,李宜忠则猛吸着烟,来回走动,李宏图缩在墙角吸烟,李红霞、李红云倍感羞耻阴沉着脸,李红旗则站在那里,张张嘴,叹其不幸,哀其不争,用右手食指点点他们,“你们真是一对好夫妻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当初生我们干吗?是让我们承载你们的耻辱,一个生产队长,另一个妇女队长,可以哟,学有榜样,做有标杆,我以你们为荣!”
“还是李建木那狗杂种……”李宜忠咬牙切齿。
“苍蝇不叮无缝鸡蛋,你们早已经炸裂了,怪不得别人,这下你们出名了,脏成这样:还有啥脸面在生产队里人五人六指手划脚?我要是你们……?”
“俺弟,啥也别说了,俺妈一时糊涂……”
“你少说话!她那是一时糊涂吗?她是色迷心窍!她是把自己脸当尿布,让人跺!”
“都怪李子北他大,没有这个土头木马,怎么会亏你还是他的好朋友,一点朋友情面都不讲,这让我妈今后怎么做人?”李红霞心哆嗦着。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自己要推下棋磨,别不得别人!哭!哭!就知道哭!哭瞎眼有个屁用?”
“四弟,你倒是想个办法,怎么把这件事遮掩过去?妈还能活下去吗?”李红云急得不行。
“屁办法没有!反正已经满城风云!”这时,急促的钟声又敲响,这是一道催命符,“听听吧,催命的钟声已经不可逆转敲响,许多阴险的面孔,正踮着脚看我们家笑话呢,能耐呀,我们尊敬的李队长,怎么也?了,你平时不是很厉害吗?你倒是想一招逆天改命呀?怎么象热锅的蚂蚁?你一直倚重捧在手心的二土匪,连你也敢坑?众叛亲离,你还抱这老盆架子做甚?还不摔了它?”
李宜忠六神无主,来回踱着步,李红旗的话句句扎心,“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别想了,等你的馊主意想出来,黄花菜不是凉了,而是臭了!还是别去开会吧,是福?是祸躲不过,所有的狠劲,就放后头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意概如此!”李红旗象狂风。
老地点,生产队的屋山头,那棵苍劲有力的弯脖树下,锈迹斑斑的大铁钟下,聚集着许多幸灾乐祸的老百姓,尤其是那些曾经被李宜忠长时间奴役的下等农民,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回,有人甚至冲李建木竖起大姆指,“二大爷!你牛!”李建木越发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在人群中高声大哑,唯恐被人忽略,“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他居然尿性说出这话。
会议由田家兴主持,贾云龙、张金梁、李建玉、李金亮、贾云贵等在主席台就坐,主角李宜忠迟迟没有到场。
那天早上,从太阳还在云雾海中挣扎时算起,到太阳露出狰狞面目时,李宜忠一家站在各自立场上,从指责到撕裂,一幕幕在上演,从亲情演变为绝情,从声讨到谩骂,牛芳芳几度挣扎倾斜到摇晃,似一坨烂泥,摇摇欲坠,威风扫地,一宿无眠,头脑炸裂,她慌慌如风中之竹,怎么想都苟活不下去,难道非得死吗?只有这一条路吗?如果死能洗去污名,也可奋力一搏,但死之后:就是畏罪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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