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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是个适合等待且闲散的季节,北方有雪,南方淋雨,钟吾在版图上,属于南北分界线稍北,有雪也有雨,同为冬季,钟吾体会着南北方的差别,一扒河在农村,那叫一个美美达,在经济尚未发达之际,冬天的冷和闲,让那些手中有粮的农民,委实舒服得想唱,妈妈的,老子这个冬季可以伸长腿睡大觉了,敲了那么多年的钟,不敲了,队长改了称呼成了他妈组长,到底是升了还是降了,队长也在家当了缩头乌龟,各家事,自己清,组长突然象狗日,没人再尿他了,仅凭这一点:贾家沟就得佩服李宜忠,人家眼光那叫独到,不仅队长不干,还要嘲讽好容易攀爬到书记位子,有恩人之称的贾云龙,拜拜了你,老子不在农村呆了,咱也在城里那么着,换个地方活人,不好吗?你想想,那能不美?豆浆油条招牌饼,且把一日两餐,正式改为三餐,哼哼,用过去一句时髦话说:这叫跑步进入共产主义。
李宏发结婚,虽花了不少钱,李宜忠并不后悔,他知道锅矿山北村,迟早会划定为城,提前为儿子修定了人生,李宏发呀李宏发,哪里知道他老子的雄心壮志?哪能感知李宜忠的雄才大略?草人扶不上墙,王慧云虽不能表达,不善以笔表达,但那是一副梯子,可以依靠她爬上城头,假以时日,仅拆迁一样,就让人眼红到眼珠可以掉地上,2019年,我家拆了70多万,以为幸,而同为拆迁,锅矿山北村,老房每一平达9500元,而我们这儿所有都算上才70多万,仅达3700元/平方,巨大的地区差,让锅矿北村人,一家一下子拥多套住房,数钱数到手软,而李宏发在老家,只有一个人,拆了20多万,他却哭得一塌糊涂,没有比较,就没伤害,现在锅矿山北村是市政府所在地,想想吧,钟吾县在1996年撤县建二级市,就这十多年,倘若李宏发立足平凡,耐守所得,他不是在城里也会拥有几套房,他也不至于混成现在孤家寡人,所以当拆迁支票到他手上,他会哭得稀哩哗啦,那时他已经瘫了,坐在自摇椅上,往事哪堪回首?
豆腐房炊烟袅袅,那喷香的豆腐味,弥漫在周边,那是怎样一种温馨,李宜忠在傍晚,夕阳掉地上之前,坐在豆腐房里,喝着钟吾大曲,他不再喝不起,而是天天喝,不再为1·25元/瓶而折腰,那是小钱,今非昔比,太阳差一步,掉地上,一想到可以去王红那里,他心花开始怒放,牛芳芳远在乡下,成了一种摆设,一种身份象征,这二年,不知怎地,眼睛看人就斜得厉害,塌了,曾经的隆起已经塌陷,不得不说:过份生育还是有杀伤力的,牛芳芳老如草,静默地活着,经常是不声不响,李红霞出嫁以后,家里还有娘俩个,李红军是打抽刀,一个周回来一次,最小的娃高度也超过牛芳芳,除了他还会怜爱搂一下牛芳芳,孩子们已经和她疏离了,偶尔会想李宏达,就急躁碎碎念,一边大骂李宜忠,一边会狂扇自己,甚至会跪地上,求老天爷把李宏达还给她,一分相思一分切,看得李红云目不忍睹,是呀,李宏达这心气也太高了,怎么就义无反顾不回头?
冬天没有风,只有那挤压人的寒气,像海水一样淹没着人,许多人在太阳还挂在西天时,就早早爬上了床,被窝里有风情,尤其是那些结了婚成了家的男女,相互取暖,共同调情,被窝里是何等让人怀念?李宜忠则象游狗,他不嫌冷,喝了酒,穿得多,所以他会在落碗之后,和李宏图交待一声“我有事”,人就走得没影。
李宏图属于温火慢吞,豆腐房里会在掌灯时分,过来些当地人坐谈,有男有女,不到晚上九点,就各回各家,李宏图洗脚上床,裹在被里,电灯下一支接一支抽烟,一个晚上,能喝两瓶茶,吐一小烟头,寂寞烧成的烟灰的,被拧捻于泥,力不能支时,咳嗽几声,他一直有这毛病,不常咳,咳不尽,吐几口浓痰于床面地上,拉灯昏睡,夜里两三点,起床淘黄豆磨豆腐,别人还在梦里,他却忙碌起来,天闪亮,李红旗会过来,称几十豆腐,撂下钱走人,离东关虽七八里地,李红旗日日不休,他拿的豆腐是批发价,至于经常给李宜忠钱,也成了惯例,他是这个家大拿,凡事必经他允,李红旗偶然一日想起李红霞的事,就对烟气里的李宜忠说,“大,我不允许你再去我大姐那儿胡闹,你伤她已经够深!”
李宏图抬起脸,一头雾水,“四,什么事?”手在围裙上擦。
“大知道,你问他!”在黎明里,李红旗消失在黑暗里。
“大,发生甚事?”
“你听他瞎扯,能有什么事?你姐你还不知道?犟得很,她……她还在想着李子北!”
“不会吧?”
“怎么不会?你芹姑都生了娃,还贼心不死,全受到那小子蛊惑,能迷到什么时候?他有什么好?还不让说了!我是为她好!要守妇道!”李宜忠在三儿子面前,欲盖弥彰。
李宏图有时就是糊涂虫,或许是装作糊涂,手在朗布上上下动弹,象妇人晃动摇篮,朗布下滴出稠厚白水,然后上锅烧,用卤在勺里颠荡,豆腐会飘于水面,多了清水之后,倒于布上去水放于木盒里挤压,大热散去,浊水落缸,上面盒子里豆腐成形,循环往复,做豆腐虽挣钱,那是力气活,青春不壮,力气不足,做不了这事,那些年,在烟气缭绕的豆腐房,消耗着有限的青春。
李宜忠在贾家沟人半醉半醒之时,已经先人一步醒了,是完全清醒,金钱至上,他象颗行走的钉子,在生活的缝隙里,寻找可以钻进去的点,使船人在隆冬季会仰躺于船等待春天的到来,或锁了船回乡下去猫冬,他则开了个豆腐房,不仅不能闲,反而要更忙,岁月如流水,用有限的生命,去争一日之长短,审时夺势,不可谓不用心,他有致命伤:不赌喜嫖,好面穷大方,无节制。
不是文学形象里的“葛朗台”,喜酒贪吃,钱总是东手来,西手去,他有语录:人不要让钱束缚住,钱是为人服务的,让钱变成人的奴隶!他是这样说的,更是这样做的,他坑了李红霞,竟然没有丝毫羞愧,女人嘛,生来就是给男人那个的,谁那个不一样?至于嫁人,一点儿还不受影响不是?身子脏子,洗洗就行了,再说百分之八九十男人又不在乎这个,对于李红旗,他有一肚子不满,如果不是他率先揭穿老底,他就可以顺理成章有下一步安排,所以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又心生一计:决定先说服胡乔,他哪里知道胡乔一丁点儿作用都没有,那家伙看上胡子邋遢,很有男子汉气派似的,可就是典型的“妻管严”,李红霞说啥是啥,李红霞做啥不和他说都没关系,这就是胡乔,宠着李红霞嘞,别人可以说三道四,他装作听不见,挣下每一分钱,都掏给李红霞,李红霞就象后来某歌词唱的那样:就这样被你征服!
心思可以挖空,事情办得却虎头蛇尾,不能说胡乔没努力,但李红霞一声呵斥,胡乔立马怂了,“你脑袋是让门挤啥?他说什么你居然信什么,你知道他要拿这孩子作甚?卖钱!”
“噢,这个我哪儿知道?”胡乔?头。
“你知道个锤子!”李红霞坐那儿,指着胡乔,“当初我怎么就相中你这么个傻大个子!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哟,相中我差哪儿了?听话,懂事,还不犟嘴,俺家你说啥是啥!还不高兴呢!我就图你人好!”
“好哪儿了?你说说!”
“人长得俊,对俺实诚,还……还……教会俺那个!”
“滚!还舔着脸到处说?几十岁了,干啥啥不行,人家十几岁都无师自通,你白活了!他再找你,你就往我身上推,说我骂你了!”
“可你没骂呀?让我说瞎话?”胡乔就这样,在自己女人面前,人笨心不慧。
“就那么说!”
“行!他毕竟是我老丈人,我……?”
“瞎熊!没用的东西,他要卖我,你也同意?”
“那不行!那得和他拼命!”
李红霞气笑出眼泪来。
在时光隧道里栽跟头,过去事和眼前事与将来事,混装,分不清何事是何时,想想都似昨天,又似现在,更象将来。
赵步洲在搬运站办公室里,嗑着瓜子,担了一二十年的心,这下子终于落实了,随着车西洋惨劣死去,心中那个孔洞,终于被天上掉下来块圆石塞住,就象茶瓶塞子,圆圆实实,塞进去半截,塞住了口,连气若游丝的散都不存在了,那些?j惶岁月里的荒唐事,今天想来好笑,那时间日月过得太难了,一个大队书记,居然娶不起儿媳,想来多么可笑,贾云龙究竟是帮他还是害他,至今说不清楚,梁修身一直说贾云龙不错,怎么个不错法?眼下是搬运站最辉煌时刻,他有醉的感觉,特别忙碌,连张子望都说他是跳进了福坑里,他怎么能想到:供销社随着国门洞开,外面的东西象潮水一样涌进来,他所在的搬运站一下子被打得落花流水,到后来,自形解散,钟国礼一直梦想的站长之位,还没等他坐上去,搬运站就散了。
好在韩重宾还给他安排个差事,要不然,就真得回家抱孩子了,那是句气话,孩子在夹缝中已经长大,你就算想抱,也不可能让你抱了,就留遗憾在心底吧,象石头,别象飘叶,鱼虾拱翻烂泥,再飘上来,有股子腐烂的臭。刘子凡走了,这一切都俱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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