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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次来，人生地不熟，摸索了许久才找到了门路。
这一次不一样，轻车熟路。以他们的修为，轻轻松松过了结界，神不知鬼不觉。
之所以要夜里来，是想趁他们守备薄弱将整个玉光岫大体搜一遍。
当然，这件事情光靠他们两个的人力，一夜是做不到的。
但他们带来了一个法器问风。
他们站在山谷里的一小片空地，将一个黑咕隆咚的四方漆木块拿出来。这方块的六个面上，各自有一个旋涡一样的黑洞缩进去。
那小木块只有巴掌大，却瞬间释放出极大的风力。疾风吹向四面，直立在山坡上的植被似是被这只无形大手向上撸了一把，叶子哗啦啦地向上拍打。
二人衣衫鼓鼓，发丝在风中放肆飞扬。
下一瞬，长发又猛地收回来打在面颊上。那些被掀扬起的树叶，又被往回吹的风，向下吸回来。
只肖一刻，这山里有多少棵树，多少朵花，多少只兔子，人都在何处已经全然可以通过问风知晓。
“这法器好厉害，用神识搜寻多有限制，还耗费精神。这个范围颇大，又迅速，又省力。”黎川不禁感叹。
洵安拿回问风，“当年在凡间琢磨的小玩意，没有什么好材料，将就可以用。还是有不足，只能捕捉一瞬，不能随时知晓动态。”
听他的说辞，黎川不可思议道，“你在凡间就能做出这样的法器？”
洵安表情淡然，不甚得意地点点头，“那时总是放不出神识，便想了这个法子。在战场上颇为得力。”
“只是不知能不能看到地宫里头的情形。”黎川看着洵安操纵法器显现出地势山貌。
“只要风能吹进去，就可以。”洵安说话间，地宫脉络已经全然显现。
在其中，他们看到了第一次来被关进地笼送进大殿的机关轨道。
地宫里并没有属于老顾等人的气息，但是，他们发现了顾思，那个被老顾拐走的紫蛛族的女孩儿。
当年到访此处，紫蛛族人对黎川的态度颇不待见，后来得知族中王女身故似与四大仙族或有关联。黎川为得晕桑夜莺的消息，将顾思的下落告知了他们。
看来，这顾思与紫蛛族确实是有渊源。
如果顾思如今在族内举足轻重，便能如洵安所说，为老顾等人提供庇护之所。
可是，他们看了许久，就连云桑夜莺秋芷妍的居所都看了个遍。
就是没有。
难道洵安的推测不对，他们已经转移到了其他位置？
正当他们面面相觑，忽然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哎！是东海的小殿下吗？”
黎川转过身去，笑呵呵地招呼，“前辈，别来无恙。”
秋芷妍从鱼白的天色中漫步而来，洵安不动声色收了问风。
秋芷妍看见了他，而后视线在他们脸上来回扫了两圈，半开玩笑道，“这是……换了一个？”
洵安正要开口，黎川悄悄按了一下他的手臂，介绍道，“这是南承宫主神文烁君，我的顶头上司。前辈万万莫要说笑！”
秋芷妍注意到了他们二人眉间的神钿，朱红的，象征着司火的神权。但她并不在乎什么位高权重，只淡然点头招呼，“二位来此可是公干？”
黎川摇摇头，眉眼含笑，“我跟随神尊在云桑国巡视，想起这一方世外桃源，故来走走。顺便给前辈带了些小东西。”说着，展开手掌，一只小口袋出现在她手心。
这口袋上有葳蕤宫的徽记，是专用来装药材的袋子。虽然小小一个，却能装得千两不同的灵药。
秋芷妍一眼便认了出来，眼睛都亮了起来。她并未客气，将口袋接过去，迫不及待地将鼻子凑在袋子口闻了闻，以辨认其中药材，里头都是在云桑很难获取的灵宝。
洵安见她面露喜色，于是顺着说道，“此地景色甚佳。恰好近日空闲，不如逗留几日，修养情志。”
黎川则道，“神尊有所不知，这玉光岫是紫蛛族的盘踞之地，多年不与外来往了。怕是……”
秋芷妍多么老道的人，自然看出他们在此逗留是有目的的，可她手里接了礼，不好抗拒。于是安慰自己，黎川曾经求她配药救了一城性命，断不会做什么坏事。
于是，开口，“二位是我的客人，没人会说什么。文烁君若不嫌弃，可暂居寒舍。”
一见计成，洵安立刻答道，“那便叨扰了。”
二人跟随秋芷妍往竹舍去，晨光铺了一层灿灿的金色。
黎川有一搭没一搭地与秋芷妍搭话，“前辈起得好早，怎知我们在那处？”
“有些药材只有夜里才能寻到，恰好在山中采药，听到了动静，便过去看看。”秋芷妍如是道。
黎川忽然想起在顾卿识海中曾见，堕魔之血会催生异草，于是打听道，“近几年，山中可见过什么稀奇古怪的草木？”
秋芷妍想了想，“未曾，这山里的草木繁多，但几乎每一株我都见过，千年来，循环往复地生长，也不过那么些种类。”
“哦，那便好，我们这次临凡，收了一只祸害凡间的藤妖，长得甚是奇怪。所到之处，其余草木皆难以生存。前辈若看到什么陌生的草木，定要告知我们，尽早处理。”
黎川随意编了个故事，不是她刻意要隐瞒。而是她与秋芷妍交情尚浅，并不知她会不会为了好友紫蛛女王，一同窝藏老顾等人。
总之，不要打草惊蛇地好。
秋芷妍嗯了一声，安排好了两间屋子，张罗了早膳。
说是早膳，其实相当……清淡。
露台的八仙桌上，摆了三碗朝露水，一篮子青生生的野果子。
黎川看着那晨光里绿的发青的果子，嘴里就不住的泛口水。
秋芷妍却不以为意，热情地招呼道，“别客气，用吧！”
黎川呵呵笑着接过秋芷妍递来的青果，忍着泛滥的口水，在无比酸涩的遐想中咬了一口。脆甜脆甜的口感在她唇齿间炸开，惊喜道，“好甜！”
想来也是，秋芷妍在这物产丰富的玉光岫生活了几千年，怎会不知什么是美味？
用膳的空档，黎川假作闲聊问道，“我上次说的紫蛛少女，他们可去找了？”
秋芷妍点点头，“这还要多谢你。那个女孩儿，正是王女在外生下的女儿，如今已正王孙身份，承欢膝下了。”
“如此甚好。可弄清了当初流落的原因？”黎川顺势追问。
“那时王孙太过年幼，毫无记忆。那些往事，便无从知晓了。”秋芷妍说道。
“与她一同的那几位，可还有联络？”
秋芷妍回忆道，“像是有个龙族的小子偶尔来找她。”接着吃了口果子，以很是八卦的眼神打量黎川，“传闻那小子与你还有些渊源？”
这时，黎川感受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刺在了她身上，转头就对上了洵安锋芒毕露的双眼。
说实在的，黎川第一次见到文烁君的经历狠狠把她镇住了，加之他又是上司，多少还是对他有几分惧。登时，龙鳞似乎炸了开来。
黎川干笑了两声，“前辈也知道，传闻多是不可信的。”
这一幕被秋芷妍捕捉到，那八卦的神色更加飞扬，谁不爱看多人之间的爱恨争夺呢？“你如今在南承宫当差？”
黎川点点头，毫不遮掩地讲道，“年少时就在南承宫当差，中间有些差池，丢了丹元，不得已离开。这次历劫归来，得一火灵，便回去了。”
“这丹元失而复得我倒是头一回听说。”秋芷妍咬着果子，颇有兴趣。
黎川垂眸，手中捧着的朝露，倒映出她脸上的黯然，“是萧洵安剖给我的。”
语罢，忽然陷入沉默，显得林子里的鸟虫之声很是聒噪。
洵安眼神复杂地盯着她的侧脸，眉头紧蹙。
秋芷妍多么通透的一个人，显然看到了从那眼神中流露出的浓浓爱意与酸臭的醋味儿。
于是找了个借口，赶紧离开，“我还要去地宫送药，你们慢用，先失陪片刻。”
风铃叮咚，关于萧洵安的过往在那碗朝露之中一幕一幕的闪过……
洵安稍一抬掌，一道隔音的结界罩住了这一方餐桌。
“为什么不告诉她，我就是萧洵安？”他的声音打碎了碗中的幻象，黎川抬起头来看他说话。
秋芷妍当初之所以能帮黎川，是因为她认为她们俩是一样的人。一样愿为爱人付出一切，即使结局惨淡，至死无悔。
可她的爱人死了，两人终不得一个圆满结局。
而萧洵安，却还有来世。
并且，是一个能与黎川相伴千年万年的神。
这对秋芷妍来说太不公平。
可黎川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说出来，就好像把秋芷妍看得太浅薄、太偏激。
“是不是一直以来在你心中……我与萧洵安都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洵安开口。
“什么？”黎川微怔。
“别恨我……恨他吧……”萧洵安的痛苦仍旧清晰地刻在她脑中，她一时有些分不清。
其实一直以来，她都在劝说自己，他们就是同一个人，萧洵安就是文烁君漫长人生中的小小一段。
可她又经常心疼萧洵安，因为她亲眼看见了萧洵安苦难遍布的一生。他一直活在对未来的不确定中，甚至就连自己对他的爱，都来自文烁君的延续。
如果他不是文烁君的转世，黎川也不会参与他的生命。
他会在逃回塞北，以为自己的生命终见阳光的时候，死于暗箭。不甘地结束那污秽暗淡的一生。
可即使是这样，他仍旧在最后将自己这一生中得到的最好的东西，足以让他辉煌一生的东西，无怨无悔地给了黎川。
但她很快清醒过来，“不是的。”她伸出手去握住洵安的拳头，逗趣道，“堂堂文烁君，居然在吃自己转世的醋，传出去可要笑死人了。”
洵安的脸色缓了缓，叹出一口气，反握住黎川的手，“我倒希望传出去，传的越远越好。这样他们便不会觉得你的婚约有意思。”
“我跟符桓结不了亲的。”黎川说道，“他是水灵，我是火灵。这在龙族之中，一直以来都是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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