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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们食不果腹,据说民间竟有易子而食之事,更有山匪夺人分食。
然而,京都之内,虽米价飞涨,朱门大户却依旧歌舞升平,奢靡无度。
皇宫之中,皇帝已不是当年黎川假扮箫洵安时所选五皇子,而是一个未满十六的青稚少年,尚未掌握实权。
权臣把控朝政,朝堂上下,结党营私,勾心斗角,只为争权夺利,全然不顾百姓死活。
更加骇人听闻的是,达官之间兴起服用逍遥丹之风。此丹能使人产生幻觉,仿若置身仙境,逍遥自在。
他们沉迷于这虚幻的快感之中,以为这就是能使人羽化登仙之灵药。妄想着某日这种逍遥不再短暂,真正飞升成仙。于是,愈发沉沦,无法自拔。
朝廷的腐朽已深入骨髓,忠臣良将被排挤打压,奸佞之徒横行无忌。
各级官员贪污受贿,中饱私囊,致使救灾的粮饷被层层克扣,最终能到百姓手中的寥寥无几。
民间怨声载道,起义的烽火在各地悄然燃起。而那些沉浸在纸醉金迷中的权贵们,却对此视而不见,依旧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黎川满腔热血来到京都,可在这乱世危局之中,想要拯救苍生,扭转这崩坏的局面。都不如她第一次在凡间那样简单了。
她尝试入梦劝谏皇帝,可小皇帝的梦境一片漆黑,毫无波澜,是传说之中的无梦症。
白日,小皇帝伏案看折子,黎川好奇,他手无实权,日日看的究竟是什么?
俯身一看,登时心火冲到了天灵盖儿。
折子里写着,今春播种适宜,秧苗茁壮,百姓安居,赋税可增。
小皇帝看完,开开心心地哼起曲调,朱笔一扬,批了准。
又翻一本,说是皇商收了新缎子,可向百官行赏赐。
小皇帝看完皱了眉,写下一行小字,要先给皇后挑三十匹。
黎川终于明白,无梦者,无欲无求,无挂无患。为何一个君主能如此无忧无虑,分明就是被这金灿灿的皇宫遮蔽了双眼,全然不知江山腐朽。
他不知道如今赋税苛重,已是横征暴敛。而他准增赋税的对象是颗粒无收,食不果腹的难民。
他亦不知道,天干大旱蚕丝锐减,皇商还要压价,许多蚕农费尽心力,却血本无归。那缎子是多少人的血泪。
可他就是不知,还兴高采烈地叫宫人通传,告知皇后可选缎制新衣。
黎川守着看折子,竟然妄想那些假饰太平之中,能有只言片语的箴言。
好容易看到一篇劝谏,却是催促皇帝充盈后宫,早日诞下皇子。
不多时,一位女子走进来,约摸十八九岁,比那小皇帝看起来端方许多。从那金钗华服不难看出,这就是小皇帝批折子还要挂念的皇后娘娘了。
“芙姐,你来了。”小皇帝撂下手中事,脖子伸起来。
宫人们搬来座椅放在小皇帝身侧,皇后随之落座。
“听他们说,圣上要臣妾挑三十匹缎子裁衣?”皇后开口问,声音柔缓,像是涓涓细流一般。
小皇帝虽是无忧无虑,但却不是个傻的,自然看得出皇后不像是高兴的样子。以自己对皇后的了解,也想明白了她为什么不悦。
于是,一边翻找方才的折子,一边心虚地说,“不是给你一人用。”
皇后则是恳切地讲道,“从前在家里,全府上下,一季只可添一身新衣。几个弟弟幼时多穿哥哥的旧衣,初穿太大,个子长一长就太小。”
“那时,旁的闺秀总笑臣妾无衣。臣妾也曾埋怨,向母亲讨要新衣。母亲便要臣妾自己织一匹布来。”
她招招手,随她而来的宫人抱出了一匹素白色的平纹丝绸。
“圣上可知,这一匹素绸,臣妾用了多久织成?”
皇帝见皇后滔滔不绝,自知理亏,搔了搔耳鬓,往大了猜,“两个月?”
“从养蚕到缫丝,再到纺线,促织。臣妾整整耗费了六个月的时光,才织出了一匹最简单的素绸来。”
皇帝讪笑,殷勤地端详那一匹皇后亲织的绸缎,赞叹,“真是芙姐亲自织就?那自是金贵!”
“臣妾将这匹素绸作为嫁妆带到中宫,并非因亲手所织而格外珍惜。而是要以此为戒,时时刻刻提醒臣妾,物力维艰。”
皇帝也不是第一次听皇后如此说教,自有应对之法,说道,“你不听孤将话说完,孤是要你挑三十匹,赏赐诰命。只留一匹你喜欢的便是了。”
这一切,黎川尽收眼底,或许想要改变皇帝,这位皇后才是突破口。
于是,她便跟着皇后到了后宫。
回到殿内,皇后摸了摸那匹素绸,对宫人说道,“准备针线剪刀来,为圣上裁衣。”
宫人震惊,不可置信,“用这匹?”
皇后点点头,“就用这匹。”
皇后发了话,宫人们自然不敢多说,只得听从。
从巳时起,皇后便开始裁布,一直挑灯做到了子时。
黎川等的着急,不知这皇后竟如此能熬。旁边立着的宫人也打起呵欠。黎川灵机一动,操纵宫人劝道,“娘娘,制衣非一蹴而就之事,今日不如先歇息,明日继续,玉体为重啊!”
皇后一看时辰却是不着,她不休息,身边伺候的人便也不能休息,于是听劝地收了东西,洗漱安寝。
待皇后安睡,黎川很快潜入皇后梦境,皇后果然是皇后,做梦都在梳理后宫内务。
黎川很快将世间真正的样子编织进她的梦中,皇后在梦里遇到了难民,听他们讲如何天旱,他们是如何落难。
在发粥的现场看到疯抢的人民,跟随老单前去买米,受尽了白眼,越来越多的银两,却换得越来越少的粗粮,发的粥也只得越做越稀。
这时,黎川献身,告知她:“这并非只是梦境,而是世间正经历之事。你身为国母,品德贵重,深明大义,心怀天下,当之无愧。只是佞臣蒙蔽了禁宫,是时候睁眼看看外头了。”
她忽然惊醒,满头的汗珠,窗外的天还没大亮,她已然睡不下去,立刻叫来身边人,向母亲发帖,道是思念异常,请她进宫一叙。
时间虽然尚早,但早朝的时辰也差不多到了,宫门已开。随侍立即亲自出宫去送帖。
常跟在皇后身边的人,自然不是等闲,怕这突然急昭惹人猜忌,于是到处说,皇后近来梦魇,醒来担忧母亲身体,非要请来宫里看一看才安心。
皇后又命人准备香炉烛台,于一方高几立了神台,却未放神位。
皇后亲自焚香,双手合十跪于蒲团,祷念:“多谢神女指点,信女自愧不知神女来处,暂以此台供奉。望神女勿怪!”
正是如此,黎川在皇宫飘荡两日,算是有了归处,可以在神台之上暂休心神。
等候的时间,皇后缝衣,黎川便去朝堂上旁听,还是同前日一般,讲些与外世毫不相干的假象。
但逐渐也在混迹之中了解到,当年他们扶持登基的五皇子,是因劳神害病而亡。五皇子没有子嗣,如今的小皇帝是宗室里挑选出来的。
当年选时,先皇病重下了好大的气力,才越过奸臣层层阻碍,选得一个品德正直,心性赤诚的储君。
并挑得一位世家之中最端方、识大体的姑娘,立为太子妃。
但自先皇去世,朝野激荡,新皇虽勤勉,却没有手段,终被权臣蒙蔽。
皇后见过母亲,从她口中知晓了宫外情形确实同梦中一致,跪于蒲团,向黎川表明劝谏君主,护佑黎民的心意。
黎川放心而去,在城中暗查逍遥丹一事。
毕竟是祸国殃民之物,应早日弄清来处,销毁才是。
因她隐身而行,又可操纵凡人,在凡间查案不难,不久便查到皇家道观无定寺。
黎川毕竟在凡间扮了许久萧洵安,早弄清了无定寺徐妙晴舒帝姬这一连串儿的关系。
当年徐氏本就有势大,打定了入主中宫的念头。无定寺本就是供奉晴舒庙宇,她们向晴舒许愿,晴舒恰好趁此机会了结黎川与萧洵安的尘缘。
后来在黎川归来之际,晴舒不见心上人,无暇蹉跎人间,自行离去。但那时,无定寺已在她的熏陶下,成为了仅次于肃金观的皇家庙宇。
晴舒本是瘟神,被奉以药神之名,成了香火盖过主神的辅神。就算被囚禁,庙宇香火依旧,也只有在帝姬身上,才算合理。
这次逍遥丹出自无定寺,黎川以为,晴舒早已不想插手人间事,或许是天君的意思。
她忽然意识到,早在萧洵安那时,天君就已经有意要缙月灭亡了。那是遇到那样多的天灾人祸,最终靠着她与萧洵安,以及众多忠臣良将,将缙月维持至今,也不过短短数年。
王朝更迭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她想不通,但她已经知道逍遥丹来源或许是天君属意,便不能轻举妄动,还得由凡人自己来了结这事。
好在五皇子识人有道,帝后二人资质绝佳。仅用两个月的时间,已经成立了督察赈灾之事的督办署,外派新锐官员至各地督察赈灾粮。并且重用皇后母族秦氏一族,彻查销禁逍遥丹。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黎川暗中将许多势力引入皇帝之手,特别是北方兵权。
否则,一个傀儡皇帝想要夺权,哪有那么轻易。
这一天,她终于在皇后所供奉的神台之上睡了一个好觉。
天光乍泄,她伸了个懒腰,又一次来到勤政殿,案头,身披金龙黑袍的皇帝正娴熟地以朱笔在折子上批红。
当看清那俊美无俦的侧颜,黎川微愣了一下。
皇帝察觉到她的出现,抬起头来望向她,眼里立刻噙满缱绻的笑意,他指尖夹着朱笔,朝她招招手,声音仿佛从很远处传来,又好像从她脑子荡开。
“小川儿,过来。”
黎川立刻明了了,她在做梦。
在梦里,她见到自己思念已久的爱人,又或者是他以某种术法潜入了她的梦境,二人相见。可不管是哪一种,这都是一个美梦。
她立刻快走几步,几乎是扑进他的怀里,在他耳鬓脖颈之间呼吸,在唇齿之间毫不吝啬地表达爱意。
她定睛看他的样子,双手虔诚地捧着他的脸,就是当年萧洵安登基后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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