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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姑娘凝了凝神,看到熟悉的帐幔,鼻端萦绕的,是熟悉的香味。
她被救下了。
身体的疼痛提醒着她,确实遭了很大的罪。
脖颈鼻腔的刺痛,说明她吸入了不少烟尘。
她难受得紧。
见到元贞帝守在床前,她没有受宠若惊,反而冷漠地翻过身,背对着元贞帝。
元贞帝见状皱紧眉头:“大胆!你犯下自戕这种祸及九族的大罪,竟还对朕甩脸子,你当真是胆肥了!”
蒹葭没有理会,只是把被子盖住脑袋。
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元贞帝见恐吓不行,他当即又变了脸色,变得和颜悦色,轻声细语地哄着:
“爱妃,朕也是心疼你,你伤成这样,还不许朕责怪几句,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朕好歹是一国之君,九五之尊,你身为朕的爱妃,脾性这么大,朕要是不佯装骂你几句,怎么跟外人交代?”
“好了好了,御医说再慢一刻,你就回不来了,吃了这么大的罪,再生气对养伤不好,乖乖听话,别气了好么?”
被子里依然毫无动静。
过了半响,一颗小脑袋露了出来。
紧接着,是哽咽的声音。
“臣妾受的不是罪,是委屈。臣妾清清白白,却被如此中伤污蔑,陛下非但不听臣妾辩解,还将臣妾打入冷宫。”
“与其被冤枉,担了这莫须有的罪名,不如就这样一死了之,死了就什么都听不到了,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陛下爱……”
说到这里,蒹葭却哽了哽声。
她没有哭,偏偏就是这种强忍泪水的模样,更能叫人心疼。
她的话从喉咙里哽咽出来:“其实臣妾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却在意陛下怎么想,就是死了,也是在意的。”
“但凡陛下有那么一点点相信臣妾,臣妾也不至于,心如死灰,了无生趣,干脆抹脖子投缳而去。”
说完,蒹葭再也不出声。
就那么躲在被窝里,小肩膀一颤一颤的。
元贞帝目光深邃地看着他,那双眼睛里,充满怀疑和算计。
他没有相信过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像蒹葭这样的出身,要不是长着一张好脸蛋,他也万不会放在身边。
可他终究是个男人。
见惯了温顺的绵阳,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这种美得张扬又放肆,性子刚烈的小辣椒,很是叫他上头。
被蒹葭委委屈屈地控诉了一顿,心底的怀疑早就抛之脑后,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哎哟,朕的小心肝儿,朕如何舍得疑心你,与你在太师府逍遥快活的,可不是朕么?”
“要是朕信了那些鬼话,早就把秦丰业抓来,直接阉了让他成为老太监,怎会只冲着你发火呢?”
“朕还不是想着,引出后面针对你的阴谋,如此你在宫中,才不会总有人想着谋害你,朕全都是为你着想啊……”
被子动了动,蒹葭那双美丽的眸子便露了出来。
“当真?”
她略带惊喜地表情,小心翼翼的语气,如同狡黠的猫儿。
元贞帝笑吟吟地点头:“那是自然。”
蒹葭复又把被子蒙住脑袋,里边传来她压抑着愉悦的声音:“那就,再信我的泓郎一回。”
“腾!”元贞帝猛然站起。
他神色复杂,目光冰冷地盯着床上。
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
过了许久,他握紧的拳头这才松开,而后声音冷淡地开口:“你该信朕。”
蒹葭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冒犯。
她并未战战兢兢地请罪,而是又不知死活地再喊了一句:“泓郎这么说,我便信。”
一旁伺候的王公公战战兢兢,额上冷汗直冒。
仿佛下一刹那,他就会惊悸而死。
可到底,元贞帝也没有发火,而是告诉蒹葭:“你好好休息,朕晚点再来看你。”
“嗯,泓郎慢走。”被窝里传来蒹葭的声音。
元贞帝并未再多言,只是面色难看地准备离开。
一名宫人用托盘端着几本书过来,见到元贞帝,她连忙行礼:“陛下。”
元贞帝瞟了一眼,目光正好落在书的封面上。
他蹙了蹙眉:“你拿东陵的地方风物志做什么?”
宫人小心翼翼回禀:“美人见陛下日夜为江北的水患忧心,但她自知不懂这些事,想要安抚陛下都无从使力。”
“于是美人便想法设法弥补这方面的知识,以期能在陛下烦扰时,听懂陛下的忧虑。”
“只是美人手中,也只有一份关于江北的水文图,美人看不懂,便叫我等去书库寻一些简单易懂的书籍。”
“书库那边找了几日,刚刚才找到这些存书,于是便送来这留仙宫,给美人阅览。”
元贞帝闻言,眉头蹙得更深:“江北水文图?”
他回过头,声音已透着危险的意味:“爱妃,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蒹葭掀开被子,睁大眼睛看向元贞帝,一脸坦然:“路上买的,既然要入东陵,当然要好好了解东陵的山川地貌,风土人情。”
元贞帝没有多问,只是道:“爱妃还真有心了。”
蒹葭露出一脸嫌弃的神情:“那水文图复杂得紧,臣妾看了几日,都没有看懂。”
“陛下博学多才,倘若是陛下,一定能明白水文图在讲什么,原本想着请教陛下的,但没开口,就……”
说到这里,蒹葭冷哼一声,继续盖子被子,转身背对元贞帝。
小性子说来就来。
可偏偏美人使小性子可爱得紧。
元贞帝眼前晃过她脖颈上紫红色的勒痕,忽然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便开口安抚:“那张图在那里,给朕看看,等你身子好了,朕给你讲。”
蒹葭掀开被子,笑意盈盈:“当真?”
元贞帝点头:“那是当然。”
蒹葭笑得妩媚动人:“多谢泓郎。”
这样的称呼,元贞帝颇觉无礼,可也不知道为何,听多了反而悦耳。
他早已没有最开始的震撼和恼怒。
这时,宫人递来那泛黄的羊皮纸。
元贞帝拿到手里,徐徐展开。
图尚未穷尽,他已然面色陡变:“这张图哪里来的?”
蒹葭歪着头,目光仍旧很坦然:“路上买的啊,不过卖图的人却是个脏兮兮的乞丐,臣妾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
“你好好歇着。”元贞帝说了这么一句,便握着水文图甩袖离去。
蒹葭目送他疾步匆匆的背影,唇角挑起一个讳莫的弧度。
她心道:“韦贵妃,该你出手了,可别叫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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