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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刀”彻查
皇城根下,某座飞檐翘角的四合院。
吱——
一辆天蓝色上海牌小轿车,在红漆带铜铆的院门前紧急刹车,无须司机像平常样下来开车门,从后排飞快奔下一个留着一撮山羊胡的中年男人。
“爸!爸!”
此人正是杨晶晶的父亲杨善明。
他火急火燎的嚷嚷声,引来院里所有人的注意。西厢房的一间装点着不少粉红色事物的卧室里,左脸罩着纱布的杨晶晶,悠哉躺靠在铺有竹片凉席的床上,津津有味盯着对面檀木电视柜上的一台17寸金星牌电视,里面正在播放《排球女将》。
杨晶晶习惯性地将左手伸到床边,老半天没察觉到动静后,气恼地扭过头。
“你把声音开小点,你爸好像回了,喏。”
她老妈将一只盛有紫红葡萄的白瓷盘,搁在她怀里,示意她自己剥。“我去看看。”
咯噔!
这样就没辙了。
杨母好生安慰一番仍然无用,只好坐下来继续给她剥葡萄,想着真要有要紧事,丈夫肯定会过来告知一声。
对面的“方块脸”冷哼一声道:“让我来分析分析,当日发生这件事时有个背景:你和沈红衣在竞争同一个岗位,而后者已经在报纸实习一个月,由于责任编辑不知该如何开口劝她走,拖延了几天。”
杨家,那可不开玩笑。说句不夸张的话,没了他们家,这座城市短时间内都得停摆。
但汪团结仍旧觉得这事儿不正常,据此判断,所谓的“上面来人”来头肯定不小。
怕什么来什么!
这些来头大到天的家伙,事无巨细,什么都查!
“因为、因为……虽然沈红衣资历和条件不错,但在实习这一个月的过程中,我发现她的实践能力其实不太行,加之性格又内向,并不能很好的胜任那份工作。”
他担心的倒不是“李建昆施暴”这件事,这么多双眼睛看见,他赖不掉,自己说的也全是实情。他是有点忧心,别拖泥带水地让上面的人盯上“杨晶晶顶替沈红衣”的事。
但让杨善明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上面来的人来头居然这么大,大到他们办公的那地方只要说出来,连最偏远的大西北的山旮旯的文盲老汉都知道。
笑面虎这回是真笑起来,但转瞬间如刀似剑的目光骤然一冷,正欲有所动作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不待他回应,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方块脸这种人物用来审讯她,简直可以用“杀猪焉用宰牛刀”来形容。
“哼!拿着鸡毛当令箭,上面来的了不起?我去找爷爷,让爷爷把他们骂跑。”
所幸没有两步路。
有事一起上,或者说团结,向来是杨家引以为傲的家风。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杨晶晶手脚打颤,眼泪汪汪。
“有什么麻烦的?是他犯事又不是我们,让你们去就去,看看什么情况,实在惊动到高层,你们也要懂得分寸,不要让上面为难。”
杨家众人候在门外倒是听见了杨晶晶的“惨叫”,奈何心弦拧成一股麻,也不敢在未经同意下擅自闯入。
不多时,杨善明来到女儿的闺房,从床上抱下小宝贝。杨母则忙不迭找来漂亮的裙摆和梳子,给女儿拾掇清爽。
“乖,上面来人,你是受害者,点名要你过去,没办法。”
“怎么了?”
红漆五屉桌后坐着位“笑面虎”,明明脸上没有笑意,但嘴角始终微微扬起。
杨家父母好一阵儿安慰,才将小宝贝左右搀扶着,来到门外坐上车。
——
京城日报社大院。
杨晶晶的条件很显然不如沈红衣……
“……啥?”
方块脸顿了顿,锐利的目光直刺杨晶晶,沉声说:“你完全有向她泼热水,挤兑她走的动机!”
“是吗?最好是这样。”
——
东城所的主楼内同样有个内部的办公厅,此时被临时腾置出来。
杨晶晶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供认不韪:她确实是故意泼的那缸子热茶。目的正如方块脸分析的那样,为了赶走沈红衣那个碍事碍眼的家伙。
周岚的目光短暂躲闪后,又挪回来,寸步不让。她想通了,汪总编在怀疑她,她和沈红衣的对象说悄悄话的事,迟早瞒不住,到时她会很被动,日子会非常不好过。
不过汪团结又想到,上面真要盯上这事儿,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犯不着他先着急,杨家肯定比他更急,会想办法去摆平。
周岚圆圆的小脸有些惨白我下楼去上厕所。”
杨善明咬咬牙道:“那也太便宜他了,他把晶晶打成这样。”
她要把她所知道的事,全部捅出来,既为自己,也为红衣。
“别闹,我刚去见过你爷爷,是你爷爷的意思。”
杨晶晶瞅瞅还没追完的电视剧,摇晃着肩头撒娇道:“爸,我不样去~我都伤成这样,医生都说要好好休息的,干嘛非要我去?”
笑面虎的一位同仁,领着一个圆脸姑娘走进来,瞥一眼像是洗过澡样的汪团结后,说:“这位报社同志有些新情况要汇报。”
“我……呜呜呜……呜呜呜……妈!妈!爸!爸!”
杨晶晶楚楚可怜望着门口,然而家人就这样离她而去了,这时耳畔传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
杨晶晶心头一紧,赶忙落座在红漆办公桌对面预备好的一张同色靠背椅上,正襟危坐,双手放在大腿上。
“同志,我女儿是受害人,当时伤成这样,我们做家长的确实有些火气,在所里口无遮掩地说了些火气话,希望你们能理解。我们也没有什么过份诉求,只是希望依法惩治施暴的人。当然了,最后怎么处理还是你们说的算,我们都接受。”
杨家的精神支柱,已经退休的老爷子,靠坐在一张黄花梨太师椅上,皱眉望着戳在身前的小儿子问:“上面的人下来查,哪上面?”
杨晶晶:“……”
“总编,我也要去吗?”一个圆脸姑娘凑过来,小意说道,“我正在赶一篇稿子,没时间耽搁。”
岳大勇说工作先放放,不会耽误太久,问完一个会放回来一个。
杨善明想起老爷子的嘱咐。
杨家过来的不仅仅有杨晶晶家的三口子,杨善明还拉来在这附近工作的俩兄弟助阵,他的哥哥们的职务级别比他只高不低,且三人在不同单位掌权,他寻思上面来的人保不齐还能认识,扯出关系;即使是生脸,凭他仨兄弟也能镇一镇——
“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李建昆之所以打你,动机在于两件事:一,你顶替了他对象沈红衣的工作;二,你曾将一缸子热茶喷在沈红衣的背上……”
李建昆透过铁栅栏,望着突然独自出现凑到铁栅旁边,对他眨巴着漂亮大眼睛的小邱警官,含笑从多出张草席的木板床上下来,踱步走近。
方块脸猛地一拍桌子。
“啥?!”
而这起案件的“受害方”杨家人,和“主要证人”汪团结,则被分别带进了两间办公室,房门紧闭。
“说!说不出个合理解释,你为了挤兑沈红衣离开报社,故意泼她热水的事就坐实了!”
汪团结在电话里问“那我们工作怎么办?”
“我听见了,他找爷爷。我都这样了,你还让我自己剥。”杨晶晶噘起小嘴,眼见要哭的样子。
他家现在职务级别最高的大哥,戳在办公室里连椅子都不敢坐,双手放在裤缝线上,也不敢多说一句话,问到什么才答。
杨善明心头一阵恶寒,李建昆背后的那个港商老板,或者说那家港企,这么有份量?
等着被喊名字。
北厢房的一间静室里。
杨老爷子用枯槁的右手,叩叩黄花梨太师椅的椅托。“大局为重。”
姑娘想着想着,越想越委屈,自己受这么重的伤,这大热天的……霎时间梨花带雨,不停抽泣。
小邱警官够头又凑近几分,压低声音说:“你应该有救了。”
而这些审问他们的人,似乎来头大得出奇,连杨家人听到杨晶晶的嚎啕大哭候在门外也不敢动。这是个机会。
笑面虎顿了顿,眼神扫向汪团结问:“汪同志,请你给我一个合理理由,沈红衣甚至已经在你们报社实习一个月,杨晶晶为什么能顶替掉沈红衣?”
“手滑?”
这张草席是张队送过来的,当时朗声说是家属给买的。
“一个林大毕业生,一个北大毕业生;一个园艺专业,一个中文专业。谁更对口相信傻子也能辨得清。”
《京城青年报》编辑部,总编汪团结心头略有些七上八下,上面来的人,到底是哪上面?
动静是不是闹得太大了些?
“我说你们磨蹭什么,都快点,人等着呢!”汪团结戳在办公室门口,对着外面的办公厅内呵斥。
汪团结脑门上大汗淋漓。
“坐。”
“那么请你给我一个合理解释,编辑部办公厅内二十多名职工,沈红衣被蒙在鼓里那时还并不知道你是她竞争对手,而你是知道的,从心理学的角度讲,你应该是排斥她的,为什么这么多人不去凑,偏偏往她身上凑,还手滑……啪!”
杨晶晶哪里认识对方刚嗖嗖出示过一下的证件?旁边父母和大伯二伯都在,让她依赖感满满,甚至没细看。
如此一思虑,汪团结的心思又安定下来。
“不不,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我……我哪知道。”
“出去。”笑面虎望向汪团结道,“机会给过你,是你不珍惜。”
“那天李建昆明明已经走了,为什么又突然杀个回马枪,过来打杨晶晶?”
“岳大勇没说,旁边应该有人,但听口气估计来头不小。他上午打电话跟我说,那姓李的的老板,一名港商过来了,应该是这人告到的上面。有点麻烦啊爸,?每聪衷诟迷趺窗欤俊
另一间房门紧闭的办公室里,汪团结的状态比杨晶晶略好,但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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